萧渊作为权倾朝野,架空帝王,一手遮天的权臣萧宰相的独子。
不同于其父万人之上的铁血手腕、强势强硬和威严凛然。
世人评价他,都是有匪君子,温其如玉,高山景行,如沐春风。
萧渊听从父亲的安排,去往梁朝参加游学时,对于乐安公主的盛名,心里只以为是梁朝有溜须拍马的朝臣,为了讨梁皇欢心,对公主的恭维之词,言过其实。
父亲让他见机行事,破坏西夏与梁朝联姻。必要时,可以从乐安公主的身心着手。
萧渊自知并非谦谦君子,温良、和善、儒雅,不过是他遵从父意,隐藏自己、蒙蔽敌人的伪装。
但他也不是滥伤无辜、十恶不赦的坏人。所以他也没有打算伤害只是一介弱女子的乐安公主。
他原本只想让西夏太子在游学这一月,与梁朝太子生出嫌隙,或是撮合乐安公主与某位梁朝世家子弟互生情愫。
却不曾想,接风晚宴上,一身浅绯色襦裙的女子,就如她身上百蝶穿花的轻纱,像一只艳丽又轻盈的蝴蝶,飞进了他的心里。
西园雅集,乐安公主一幅栩栩如生的写意山水画,将他读诗时所想象的,“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的景象,跃然于纸上。
诗情画意,韵味隽永。
曲水流觞,乐安公主的才识更是令人惊艳。
才貌双全,便是萧渊对乐安公主新的评价。
围猎刺杀一事,临行前,父亲便已告知过他。彼时不过是将计就计而已。
他从能拿笔开始,就已经同时学会了持剑。应付这几个杀手,不过是轻而易举。
但他从看见负责护卫公主的傅世子时,就立刻意识到乐安公主也在附近。
于是抓住两个刺客同时袭来的时机,装作不敌,故意让其中一人近身,在自己手臂上留下了一道看似严重的皮外伤。
果然,按着傅世子赶来的方向,绕过树丛不远,他就遇上了等在原地的乐安公主。
故意在相互见礼的时候,轻蹙眉头,故作隐忍疼痛的模样,再以退为进装作迷路,请她指路。
心地善良的小白兔,果然乖巧地走入陷阱,主动提出帮他带路,还递出自己的手帕让他包扎伤口。
见惯了官场里的尔虞我诈,明争暗斗。
所识之人,不是城府深似海的老狐狸,左右逢源的墙头草,八面玲珑、唯命是从的拥趸,就是胸无点墨的纨绔子弟。
如乐安公主这般,出身高贵,容貌倾城,腹有诗书,同时保持心如赤子的女子,世间少有。
见之忘俗,难以忘怀。
乞巧宴,他特意支开同行的吴越众人,以独自一人为借口,与三人同桌,共赏烟花。
如此盛景,世间难得。口中所言,也是他心中所想。
哪怕日后看过再多烟花,都比不上此夜梁京皇宫中这般美好了。
风景是,人亦是。
于是他连夜修书一封,同父亲说明了自己对乐安公主联姻一事的计划,并向父亲讨了一张丰厚的聘礼单。
饯行晚宴上,如他所料,四国都先后上书求娶,还有傅世子这个与公主青梅竹马的强劲对手。
原本他都做好了被梁皇拒婚之后,以答谢公主围猎时出手相助为借口,留下聘礼的一部分作为“谢礼”,再以一封诉尽情意的书信,以退为进,暗度陈仓。
纸短情长,笔耕不辍,温水煮青蛙。
但没想到,命运待他如此不薄。
“制曰:今有乐安公主,皇后之女温舒窈,淑慎娴静,温良敦厚,才貌出众,柔嘉懋著,礼教克娴,为梁朝公主之表率。待字闺中,择选佳婿。
兹闻吴越宰相之子萧渊,名门世家公卿之子,高山景行,学富五车,才德兼备,适婚娶之时,慕乐安公主华美风仪,欲求之为妻。
两情相悦,天作之合。为成佳人之美,经宗人令报奏,庙卜得吉后,予以赐亲。
特赐封户两千,家奴五百,经史典籍三百六,黄金万两,绫罗绸缎若干,以彰喜庆。婚仪交由两国礼部与钦天监共同筹备,择吉日完婚。
愿以金玉良缘,缔结梁吴睦邻之好。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于是商定好翌年阳春的婚期之后,吴越使团离开之前,萧渊终于名正言顺地,将聘礼的一部分作为给未婚妻的礼物,送给了心上人。
连同那封柳暗光明的情书。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忆席间初遇,一见忘俗,思君朝与暮。西园再会,妙笔生花,始知相忆深。合围而猎,绯装骑射,恣意驰骋,脉脉此情谁诉。七夕夜放花千树,星如雨,蓦然回首,秋水剪瞳,梦长君不知。
“天赐良缘,铭感于心。佳人眷顾,此情不负。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言不尽意,伏惟珍重。待到春暖花开日,便是天长地久时。”
白驹过隙,日月如梭。
转瞬便是又一年春日。
这大半年里,萧渊风雨不变地,每周都会去信一封给乐安公主。
衣食住行,事无巨细。
纸短情长,不尽相思。
随信纸一同寄去的,还有每个信封中都会附上的一颗红豆。
红豆最相思,入骨知不知。
婚期将至,萧渊寄来的红豆,也已经装满了一整个琉璃盏。
迎亲队伍到达梁京,萧渊携使团入宫赴宴,未婚夫妻二人在晚宴后,才终于有了独处的时间。
“日为朝,月为暮,卿为朝朝暮暮。日日思君不见君,何以解相思?唯有相见时。”
萧渊垂眸看着眼前的女子,肺腑之言,心口如一。
若不是遇见眼前人,亦是心上人,他或许此生都不会知道,他这样心机深沉、善于伪装的人,也会有在心悦之人面前,羞于诉说情意的一天。
许是撒谎容易,真话才更让人难以开口。
但萧渊看着脸颊染上绯色,一双秋水如波的眸子,欲遮还羞,顾盼生辉的温舒窈,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里也笑意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