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在我身边坐下,看了看面前得菜感叹道:“诶哟,怎么吃这么少?来吃个羊肉,这个我煨了好久,就等着你醒了,还有这……”
我沙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娘……真的……因为我……”
父亲夹肉的筷子一顿,摸了摸我的头:“不关你的事。当初你的病来得突然,无论让我们付出什么代价我们都愿意。”
我愧疚得低下头,也没了胃口,爹爹见我伤心,有些不知所措:“儿啊,再吃点,吃完带你去看看你娘。再吃点。”
“吃……不……下。”
父亲见状,放下筷子突然说道:“想不想听我跟你娘的故事?”
我爹跟我娘的故事?我好奇得抬头,不是什么一见钟情死活要娶吗?爹爹见我来了兴趣,倒了一杯茶,开始回忆道:“你一定以为我对你娘是一见钟情,其实啊,我见你娘的第一面,我恨不得打她一顿!”
见我不解,爹得接着说道:“那个时候,我年轻气盛,只觉得女人碍事,为了躲避家中催婚,便向皇上请命,镇守边关。那时候边关还算安定,我呢,平常最喜欢的就是骑着马到处乱逛管闲事。有一次啊,我就正好就碰上一群人啊好像在围攻一个人。我一看,这么多人欺负一个,这怎么着都得帮一把吧……”
“是……娘……吗?”
父亲点点头:“诶呀,你猜的太快了。那我继续说,那时候你母亲因为只有一人,作为暗街之主难以服众,经常会受到伏击,那日,她一人以一敌十,就在差点被抓的时候我来了个英雄救美,嘿嘿……我心想,这没得报酬,起码一句感谢要有得的吧?谁知她反手就给了我一掌就走了,我这帮个忙还白挨一掌,你说这叫什么事啊?我那时候就在想,下次见面我一定要还回来。”
“然……后呢?”
爹爹喝了一口茶说道:“后来啊,后来我就在想有什么方法能再见她,但是她压根就不用找,我第二天又看见她被人围攻。我就在想,救不救啊?这救了还得再挨一掌,不划算,不救吧,我心里又过意不去。我就在一边纠结,纠结到人家都打完了,我再一看,你娘赢了!那我就走呗,但是你娘又晕了。我想着晕了,那得救吧,起码这下不会挨揍了吧?得,带去医馆一晚上,第二天就没影了。”
我看着父亲面带笑意得说着往事,心情也不自觉得好了很多,他看向我得眼神充满柔情:“要不说我跟你娘,那是天定的缘分。我当时就这么走在路上,我就在想,再让我见到那个姑娘,我得跟她好好说说,这一掌不能白挨了,得给我个说法是不是?我想完你猜怎么着?你娘……”
“又被……围攻了?”
“诶,对。我就在旁边这么看,心说这么个小姑娘,怎么有这么多仇家?”
“你……不帮她……吗?”我奇怪得问道。
爹爹笑了笑:“你猜我帮没帮?”
我脱口而出:“帮了!”
爹爹得意得点了点头:“自然。然后又差点挨一掌。不过幸好有了上次得教训,你爹多机灵啊?我一个躲闪躲了过去。我说,我好心救你,怎的如此恩将仇报?谁知你娘却说:‘我并未要你救。多管闲事。反倒是每次遇见你就没好事。’”
听到这我不自觉笑出了声,没想到娘亲还挺毒舌。爹爹也不好意思得笑了笑:“你娘是不是很可爱?”
我点点头。
“嘿嘿,我也觉得。她不要我救,我就偏要救!她打的过的,打不过的我见到就去掺一脚,有一次你娘真的生气了,问我要干什么,你猜我怎么说?”
我摇摇头。
“我说:‘我这人就喜欢打架,不关你事。’”
“无……聊。”我说道。
“你娘也这么说。我知道她警惕心重,但是估计打了我两掌不太好意思,后来也不骂我了,但是也不理我。我反正脸皮厚,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就跟在你娘屁股后面,她见也赶不走我,便也这么默认了。”
我皱着眉狐疑问道:“你……喜欢……上娘了吧?”
爹爹尴尬得摸了摸脑袋:“是吗?我反正……哎,其实那时候应该喜欢上了。每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能见到她,只要她搭理我一下我就开心。”
“你确定……不是……我娘太美了?”
爹爹大笑:“她那个夜叉面具你见过吧?”
我点点头,不知他要说什么。
“你娘从我见她第一面开始就没摘下来过。”
原来如此。
爹爹叹了一口气:“不过我对你娘真的动心,是后来的事情了。那时候蜀国难缠,有一次小伏击,我只顾猛冲,带着小部队本想乘胜追击,却不想误中了计,差点没了性命。俗话都说英雄救美,那次是你娘美救英雄。我还记得我当时成功逃脱,却被乱箭射中,心里绝望极了,想我堂堂将军,竟然就要这么死在路上,纵然万般不甘心,却还是从马上滚了下来。但是等我再次睁眼没想到见到了熟悉的夜叉面具。”
“爱上……了。”我用的肯定句。
“你说这是不是缘分。老天都不让我们分开。你说是不是你娘也对我动心了?不然她救我干嘛?我都怀疑她偷偷跟踪我,但她不承认。她说她就是碰巧遇见的,谁没事去战场遇见?你娘肯定也喜欢我。”
看着爹得笃定的神情,我配合得点点头。知道了,知道了,你们互相喜欢。
父亲继续回忆,但语气却没了刚才的幸福,略带心疼得说道:“因为她把我带回了暗街,我才知道她就是在那样的环境下生存的。刀尖舔血的生活,她一个女子就这么坚持下来了。她说,‘抱怨过后就该想怎么做,而不是一直抱怨。’她说‘因为是女子,就觉得我好欺负,这件事没有道理。’她说‘以前做暗街之主是因为以为不会再被欺负,但是现在我不在乎,因为我现在明白了,做暗街之主为的不仅仅是自己不受欺负,还是为了在暗街的所有弱势也不被欺负。对暗街不满,那就要去改变暗街,只有这样,我的不满才会消失。’”
父亲眼眶逐渐湿润:“在我心里,她从来都不是什么霍夫人,是一个叫白蕊的女子,是一个带着夜叉面具试图拯救无数个像她一样的孩子的女子。我无数次得从心里感谢上苍,我霍鼎,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啊?”
我伸出手握住了爹爹的手,试图给他安慰,但我却不知说些什么。父亲反握住我的手说道:“兰溪,我同你娘选择彼此,除了心动,还有一个很大的理由,那就是我们两个都相信彼此,并且有着同一个目标。那就是让这世间少一些纷争,让我们身处的这一片土地的人都过上好日子这世间少一些纷争。你娘的每一次选择我相信都经过她的考量,无论是救你也好,保全她姐姐也好,我都尊重她。那是她自己的选择,是她自己的人生,你爹我啊,从来就只有追着她的后头,叫她小心点。”
“对……不……起,我的病……”我愧疚得流着泪,想着那么一个美好的人,为了我竟然耗费了她大半的功力,如今还昏迷不醒都是我的错。
爹爹轻轻用手指抹去我的泪水,柔声安慰着我:“兰溪,你知不知道,我本以为我生平最开心的时刻,是你娘答应嫁给我,后来生了云瑶,我又觉得似乎那才是我最开心的时刻,后来又有了你,那时候我就知道,人生啊,从来就没有什么最开心,开心只是一瞬间,但是我们一家人,彼此相伴才是长久的幸福。我和你娘啊,只希望你们姐妹平平安安长大,想出去闯便出去闯,别人家男子做得的,我们霍家女子也做得。等我们老了,回来看看我们,跟我们这些老头子老太婆说说外面的事情,不过到时候可不准嫌弃爹爹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终于忍不住躲在爹爹怀里放声大哭,但是嗓子因为嘶哑发出了难听的声音,我也不管不顾。爹爹将我抱在怀里轻拍着我的背:“诶哟,好了好了,我们兰溪哭完这次可就不准哭了啊。”
我不甘心得跺着脚表示抗议,我哭一哭怎么啦!你讲的这么感人,我不哭都对不起我的泪腺。
“行行行,哭哭哭吧……哭完还去看娘亲吗?”爹爹问道。
我把头抽出,胡乱得擦了擦眼泪:“看!”
“那现在哭完了?”
没有。还得再哭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