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终生守护人碑，力战而竭……”
江玄怔怔地望着神的尸体，心中涌起了深深的敬意。
祂，为人族奉献了自己的一生。
“那人碑又为何会破碎？你们守护一脉为何会在这里？还有……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江玄回首望向老者，将自己的疑惑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老者苦涩一笑，“少王且听老朽慢慢道来。”
“这方世界名为玄光世界，本是一方新生的天地，在山神寻到此地的时候，还处于相对原始的状态，生灵稀少，但天地灵气十分浓郁，大道法则显露在外，极为容易感悟。”
“我们守护一脉，整体实力也得以有了大幅度提升。”
“但和远古浩劫中侵袭而来的强敌相比，人数还是太过稀少了，实在难以抵挡。”
“为守护人碑，不被强敌夺去，也为了保全我们守护一脉，山神以自身陨灭为代价，施以强大神通，将强敌尽数覆灭，但恐怖的余波，也侵蚀了这方世界，导致世界崩碎成了多个碎片，天地不全，大道离析。”
“天地之力缺失，天元境及以上的强者，在混乱的天地规则的侵蚀下，逐渐地全都陨落了，自那后也无人可以迈入天元境。”
“人碑也在世界崩毁的混乱中，化为了五块，落入了我姜家手中。”
江玄眼眸微垂，五块……全部取来的难度不小啊！
老者苍老的面容上，带着悲苦和无奈，继续道，“虽然山神陨落了，但祂毕竟就在那里，山神在上，我们守护一脉牢记使命，不敢有半点异心，建立了五方古城，以此奉呈五块人碑，代代延续、传承。”
“五方古城，逐渐分化成了五脉，虽意见多有不合，但大体上还保持着团结。”
“但，人心不可测……时间久了，五脉的分歧越来越大，甚至出现了大逆不道、忤逆山神的声音。”
老者的情绪明显激动了起来，语气中带着愤怒，一种信仰被践踏的愤怒。
“那四脉之中，尤其是他们新生的天骄，三四十岁的年纪，迈入了地玄境，不满于终生困于此地，寸步难进，浪费了自身天赋，便生出了背弃使命，离开此地，追寻自身道途的念头！”
“背弃使命，他们玷污了体内流淌着的守护血脉！”
老者言辞激烈，可更多的是无奈和哀伤。
“但，这一提议，得到了姜家大多数人响应……”
“我这一脉虽然坚决反对，但毕竟人微言轻，根本无法阻止他们，甚至遭到了他们的排斥、敌视，被他们合力驱逐出了古城，只能潜居在了这里。”
江玄神情一滞，无法评价。
凭心而论，他不认为那些人的选择，有什么错……
在这残缺的天地里，为了一个看不到未来的使命，苦守着一代又一代，任谁都会生出其他想法。
尤其，那些身负妖孽天赋的天骄，不过三四十岁的年纪，已然登临地玄境，要知道……这般恐怖的修炼速度，放在玄天界中，上万年也未必能出一个！
这样的绝世妖孽，自然满心抱负，岂能甘愿让自己本来充满无限可能的道途，因虚无缥缈的祖训使命，而彻底阻断？
扪心自问，若换作是他，估计也会有一样的想法，做出一样的选择。
只是……这方天地既然是玄光世界的碎片，又是守护一脉的居住地，又为何会被称作真神秘境？
这方天地的天地规则混乱残缺，连天元境都无法迈入，又怎么可能会诞生一位真神？
老者接下来的话，为江玄解开了疑惑。
“他们四脉会将最妖孽的天骄，通过人碑的力量，送出此方天地，每百年一次。”
老者双眸泛血，语气嘶哑，“他们背弃使命的行为，终于还是迎来了报应！”
“大约是我们这一脉，被驱逐的三万年后。”
“其中一脉当初走出的天骄，回来了。”
“他，已然证道真神。”
江玄心中一动，莫非……这就是真神秘境的来由？
可，真神衣锦还乡，怎么还挂了呢？
“真神归来，那几脉欣喜若狂，更加坚定他们的选择是对的，还极尽嘲讽，挖苦我们愚昧无知！”
老者脸上扬起了一抹嘲弄，“他们还想更进一步，让那位真神帮助他们，举族迁出，前往玄天界。”
“但，他们谁也不知道……”
“那位真神早就被人盯上了！”
玄天界的一些强者，早就看出了他身负守护血脉，一直在诓骗他，想通过他找到这方天地，夺取人碑！”
“那位真神开启通往玄天界的通道的那一天，千百强者降临，强势杀了进来。”
“那位真神，这才知道上当了。”
“愤怒反击，誓死抵挡。”
“可一拳难敌四手，那位真神终究还是饮恨对方之手，倒在了这片天地中。”
“那四脉连天元境都没有，自然更不是对手，更是死伤无数。”
“最后……若非人碑引动了山神遗躯的残留意志，降下了滔天神威，全歼了来犯的敌人，恐怕人碑早已落入对方之后，守护五脉也早已不复存在了！”
“这是山神给予他们背叛的惩罚！”老者说到这，满面泛红，语气中带着愤怒，也带着悲伤。
愤怒对方背弃祖训使命，引来了祸端，一度差点被敌寇夺取了人碑。
但同为姜家人，体内流淌着相同的血脉，对方遭受罹难，感同身受，自然满心悲伤。
江玄默然。
财帛动人心，更何况是人碑这种承载着人族气运、命数的圣物？
这个情况……倒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人心是最复杂的东西。
江玄再度看向老者时，目光中多了份敬意。
正因为这种在情理之中的情况太多了，所以反而衬托出他们的坚守，更加可贵、高尚！
他固然不理解他们的固执，但他们的这份执着，奉行祖训使命，世世代代苦守在此，只为守护人碑，守护人族的气运、命数，这种充满了牺牲精神的守护、奉献，他作为人族的一份子，必须致以由衷的敬佩和感激。
江玄沉默了一会，沉声叹道，“你们……辛苦了。”
老者闻言，顿时热泪盈眶，伸直了干枯的双手，半截身子贴在了地上，拜向江玄，掷地有声地道，“有少王这句话，我们这一脉，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