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陷入寂静。
唯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他们面对面的看着对方，像是等待对方的下一步动作。
胖子大叫过一次便没有出声。
刚才突如其来的大雨减弱了攻势，噼里啪啦的声音渐渐变小，呼啸的狂风倒是再次发出怒吼。
走廊上的灯泡如年久失修，若有若无的灯光照在Y的脸上显得表情晦暗不明，他双手环胸地站在原地。
天花板的蜘蛛移动自己的步伐，寻找新的猎物。
其实“怀疑”的种子早在不经意间就在莫笙的心里慢慢滋生。
从最初的“失忆说”再是莫名其妙的腹痛和眼窟窿，接着是之前的表现……而且经他观察发现Y对于饥饿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适，上次在全白的房间里看上去他也没有产生幻觉。在刚才他折返时听到了Y说的话，语气很温柔，却使莫笙一怔。
于是他终于决定开门见山，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莫笙在赌。
Y身上的疑点太多，给这次的事件更添上了几分诡异的色彩。
已经到了现在，莫笙不得不承认他的对手很可能是个玩弄人心的“恶鬼”。可那又怎样，他要赢下这个任务。回家对于莫笙来说是一种执念，110的虚拟世界毕竟不是现实。
他的亲人不在这里。
都到第三个世界了，再不努力的话自己“起死回生”的程度该会有多低。缺胳膊断腿？
110曾告诉过莫笙，“起死回生”只不过是110凭借高科技技术让莫笙拥有一副全新的躯体，并不是从原来的躯体中复生。当然，容貌依然一样。110会将“莫笙死了”的记忆从所有人脑中清除出去。
沉默的气氛过于压抑。因为灯光莫笙甚至不能看清Y的神色，耳边是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过了会儿，Y打破了寂静，“噗，你在说什么呢？眼镜，是个人都会饿。”
他轻啧一声，走到莫笙的面前。
两人似乎完全忘记胖子的呼喊。
“也许我接下来的问题会引起你的反感。但我还是得说，虽然说完可能我的人身安全没有保证。”莫笙呼口气，顿了顿，“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少了一颗眼珠吗？为什么刚才说出那样的话？为什么之前在窗户边你的表情很痛苦呢？以及……”
莫笙停下来，眼睛死死盯住Y，缓缓开口：
“你恢复记忆了，是么？”
Y闻言惊讶地挑了下眉梢，“嘛，眼镜你说的我都可以解释你听。”他的唇角勾了勾，玩味的光芒从眼里一闪而过，“宾果！我恢复了记忆。怎么样？厉害吧！多亏你推我后我脑袋撞到了墙，不然可全忘记了呢。其实吧，我的身份在这里比较特殊……”
Y侃侃了半天却一句话是没有回答莫笙的问题，正当他要说出什么重要信息的时候，胖子的吼声截断了Y的话。
“奶奶个熊！你们还不快过来啊！”
Y嘿嘿一笑，连忙勾住莫笙的肩膀，轻轻在耳旁道：“走吧走吧，胖子面对尸体可不敢呆太长时间。马上我会跟你说的，相信我王姨的尸体会给我的话作出最好的证据。”
跟一个可疑人员接触太近，莫笙表示有点抵触。
他想，Y也许会如实道出他的问题吧。
待两人离开后，倚靠在房间角落的尸体此时正对大门，那赫然是一开始就死亡的阿三，只见他的下颚突然动了动，声音喑哑，“有种你再忽悠阿笙！”语气愤怒，大有一种“小子我们来比比看谁斗过谁”的威武雄壮的气势。紧接着就再无动静。
好像刚才只是一个幻觉罢了。
**
大厅。
王姨的死亡就在莫笙他们前脚离开之后，一如既往地突发性。按胖子的说法就是王姨忽然一个劲地抽搐，把胖子自己给抽醒了。一睁眼偏头就看到尸体，可把他吓坏了。
一见到莫笙他们回来，胖子逮着就问：“你看，就剩咱们四个了！你们干啥去了？怎么半天都没反应？”因为脸部的肥肉莫笙硬是看不出他的表情，整个都挤成一团。
旁边的Y不动声色地拿开胖子的手，“王姨抽搐？为什么先发出声的是你而不是叶舒？我记得他就在王姨边上啊。”
确实如他所说。王姨距离叶舒更近，如果连胖子都感受到了，那么叶舒没有理由不知道。
莫笙皱眉，快步走到王姨的面前。不出意外的，又一次出现了相同的手势。
整只手呈握拳状，只有食指是竖起来弯曲的。
被Y针对的叶舒猛地站起来，怒道：“你什么意思？我是真的没有感觉到王姨的抽搐，请你说话不要含有针对性。现在死了那么多人，麻烦别再内部起哄行吗？出了这些灵异古怪的事，我们都会想到有鬼作祟！世界上到处都有灵异事件发生，那么鬼只想让胖子感觉到抽搐不是轻而易举的吗？”
“呵。”Y反唇讥笑，“鬼也不过是死前带有怨念为了报复而存活于世。如果鬼想报复的人死了，不想干的人自然会逃出生天。”
Y歪头眨了眨眼睛，“你说，鬼想报复谁呢？”
结果叶舒不说话了。
于是Y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托着下巴思索着什么。然而实际情况却是他的腹痛又开始了。这些天一日发作的次数越来越多，痛感越来越大。可是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Y必须忍住不作任何反应。
没事，再忍忍一切都会过去了。
他对自己说道。
Y一只手托下巴，另一只手在暗处死死揪住皮肤。反正没有感觉不是吗？稍长的指甲很快留下了鲜红的痕迹，随着力气的逐渐加大，肉慢慢抽离了肌肤。可就算如此，腹部的疼痛还是折磨摧残着Y的神经。他有些害怕自己撑不住了。
肉粒不大，没有给牛仔裤上加以颜色。
渐渐的，痛感消失，Y放松的舒口气。环顾了众人发现都没关注自己。
想了想后，Y突然说：“眼镜，我现在就把你提出的疑问告诉你。”他故意顿了下，吸引胖子和叶舒的注意。
“撞墙后我的记忆全部恢复了。小爷我叫……元非。是个混混，因为惹上了其他组织被挖了眼睛，真他娘的疼！家里穷饿惯了就对饥饿没有什么感觉了，但多年下来有胃病，时不时会发作。其实我和地下室里的叶少爷—叶辋川是好朋友呀，人家是整天不愁钱花的大少爷，我很喜欢和他做朋友。”
“我弟弟怎么可能和你这种人是朋友呢？从来没……”叶舒感到不可置信。
“至于我之前说的话，‘谢谢你帮我杀了他们’是对房间里的鬼表示感谢。阿三，宁安和温暖都是我憎恨的对象。就是宁安他们剜了我的眼睛，而唯一的路人或者说目击对象温暖却对我视而不见转身离开，阿三是宁安的头儿却对他们的行为不置理会。”Y粲然一笑，“鬼帮我杀了人，我为什么不感谢他呢？”
等等不对。
有什么地方绝对有问题。
莫笙在心中大喊道。
Y的话中有一个很大的纰漏，对了。
手势！
阿三，宁安和王姨的手势是一样的，可唯独温暖不是。所以他才会推断出有两个凶手。按照Y的话就是从头到尾只有一只鬼在作祟，但前两次都留下“记号”中间断掉再在第四次补上，没有一个连环杀手会这样做。他们追求刺激与完美，不允许自己的“艺术品”出现任何瑕疵。
Y在撒谎？莫笙的脑海里浮现出这样的答案。
他觉得自己似乎在陷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潭。
令人失望的是胖子和叶舒好像接受了Y的说法，并没有反问。
Y看出了莫笙在走神，“怎么？眼镜你不相信我？”
你的话有问题，怎么会相信呢。
莫笙很想这样回答，可证据不足他无法推翻Y的话。
也许，他还是得从最初的线索入手……
正在沉思的莫笙没看到Y的眼神阴沉的如暴风雨前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