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中心混乱无比,官兵和百姓打成一团,不断有黑压压的人流挤向牢车,你推我拽,喧嚷声此起彼伏,慌乱的人群乱成一锅粥,毫无纪律。牢车边上的一个官兵大声喊着:“往后退!不要往前挤!不然刀尖可是不长眼的!”
另一个官兵帮他附和,因为旁边的力量太大让他抵抗不住,他面色苍白,声音早已喑哑,“退、退后!”
可惜这样的威胁已经变得微不足道,在数量众多的百姓面前,抵御显得可笑。
一个女人突然被其他人碰倒,身体没站稳一下子跌在地上,她眼睛瞪大不可置信,吓得大喊:“救命!”但是话刚一落下,女人的眼睛里出现涌上来的人流扑向自己,如饥饿的野兽张开血盆大口将自己吞噬,不禁身体颤抖。然后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人群中。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小小的插曲。
最里面的斩首台位置比较高,洛长安还没有被下面的状况干扰。他往皇宫看一眼,那里正升起袅袅硝烟,忽然心底有一股不祥的预感,于是他询问110。
(皇宫发生了什么?)
【恕110不能告诉Master,这事关Master的主线任务。】
(看来幕后主使动手了。)
洛长安挑眉,饶有趣味的看向下面的暴动。在他看来,这也许就是他的“另一个对手”搞出的名堂。
突然,一双冰冷的手环住洛长安的腰,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颈部一阵灼热的气息,酥酥麻麻,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长安,我回来了。”夹杂几分依赖与宠溺,动作亲昵。
洛长安一怔,掩饰自己的惊讶,眼神却不动声色地往牢车瞟去,哪还有什么牢车?全然是几块木头板子横七竖八地洒落在地。
“幸好发生暴乱,不然我怎么逃回来呢?真是想你啊,哥哥。”
“一个多月没有和你在一起……”
洛长辞声音嘶哑,手部的力量加大了些,他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露出了面色苍白的脸,嘴唇干裂,上面依稀还有蛋液的痕迹。
“让你看到这副样子,是我考虑不周了,抱歉呢。”
似乎没有人发现引起他们愤怒的罪犯早已逃之夭夭。
“长辞,我说过你回来就好。”洛长安皱了皱眉头,“告诉我。为什么会出现现在的情况?以你的为人我不相信你会勾搭蛮族,更何况一回来就是死刑。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语气隐含怒气。
洛长辞动作一顿,蓬乱的头发掩住他的神情,再抬头时已是粲然一笑,耀眼得如温暖的阳光,“是呀,我怎么会瞒得过哥哥呢?你可是我最亲爱的人,我不过是在实现梦想罢了。只不过理想的第一步比较困难而已。所谓梦想,就是得先身处地狱才能成功啊。”
他顿了顿,忽然不顾洛长安的惊愕抱紧了洛长安,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要把怀中这个人揉到骨子里去,明明力气那么大,却又让人感到是如此的小心翼翼,视若珍宝。
“长辞,你……”洛长安动动身子,想要挣脱。
“哥哥,你听。”
闻言,洛长安竟然照做,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听到了一些嘈杂的声音,声音很大,正往这边袭来,之前都没有听到。
他好奇地侧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只见数不胜数的人群一步一步进攻过来,给人一种无言的威压,锐不可当,声势浩大。个个蓄势待发,整齐的军装与锋利的兵器。
他瞥到洛长辞的嘴角弯弯,眼里好像燃起了名为胜利的火焰。
忽然地,洛长安释然一笑,扶额闭眼。现在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所有东西都摆在了眼前,原来他一直自以为是的“对手”是他的弟弟,真是天大的讽刺。
他突然想要拍手叫好,为自己之前的愚蠢和对手的胜利。
他以为自己是操控棋局的人,却浑然不知自己只是一颗小小的卒,被他人摆布。
本来一切充满疑惑的事情好像穿成丝线,真相大白。
洛长辞成为将军不过是招兵买马,等来日借津朝的兵力攻打津朝。
亲自写下叛国信件,只是为了有一个正当理由带上十万兵马回到京都,没有人会起疑。
他忍受酷刑,自愿甘为朝廷罪人,当街游行,别人却不知道他早已告诉过将士计划,等百姓暴乱就前来营救,说不定暴乱也是他引起的。
还有皇宫内的事情……
“长安,看来你想明白了。也不用我为你解释什么。”洛长辞将手放在洛长安的后脑,稍微使劲,强迫他的眼睛看着自己。他心想,长安的眼睛真美啊,灿若银河,好像会说话似的。
两人的额头碰在一起,呼吸热乎乎地打在对方的脸上。
“我没有想到你将自己也算计进去了。”洛长安把洛长辞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那双手惨不忍睹,没有一块完好无损的皮肤,血丝暴露,隐隐见骨。指甲开裂黑漆漆的,有些指甲是翘起来的,只是微微与皮肉相连,仿佛下一刻就要掉落。
洛长安轻声说:“值得吗?”
洛长辞弯起唇角笑了笑,摇头,“为了最后的成功一切都是在所不惜的,包括我。”
“什么样的梦想会让你这么执着?”洛长安皱眉不解,“还有什么是需要花费这么大的代价?皇位吗?”
“你之后就会知道了。”洛长辞将手抽走,转向他的军队,此时因为军队的突然来袭,百姓和官兵都停下动作紧张看着这群莫名而来的将士。他们深知这群人会是暴乱的终点。
无边的黑暗总会被一丝曙光破开,然后耀眼夺目。
但谁也不清楚洛长辞的军队是曙光还是深夜?
面对黑压压的军队,一眼望不到边际,空间好像凝滞了,肃杀的气息迎面扑来,带着杀与伐的血腥,每个人屏气凝神,神情严肃,一场恶战即将到来,连微风也变的凛冽刺骨。
洛长辞站在台上沉默无言,半晌干裂的嘴唇轻轻吐出两个字:
“皇宫!”
低沉的号角声再次吹响,将士们举起手里的武器发出震天的声响:“皇宫!进军!”
三米高的“洛”字大旗随风翻卷,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十万人的步伐声似乎把这京都的地都抖了三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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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城外的骠骑将军当然听到这特殊意味的声音,三十万大军此时正兵临城下,骠骑将军表情凝重看向城门,旁边的副将开口问:“将军,城门之前就大开了,是否现在进城?”副将知道这一切是洛氏的大公子指使的,他不得不感叹此人的深谋远虑。
“想不到洛氏终于等到这一天的到来。皇位,还不是被老夫踩在脚下?”骠骑将军大笑,笑的畅快淋漓,“那些纸糊的兵岂是我们这些经历生死的人可比的?一群嗷嗷待哺的小娃娃敢在老夫面前卖弄军法?”他猛地一扯缰绳,身下马匹两蹄朝天发出瘆人的吼叫。
下一刻,骠骑将军一下子从腰间抽出那锋利无比的刀,如镜般的刀身寒气森森,凉意阵阵,寒光仿佛不停流动。
他将刀举上天,深呼一口气然后气运丹田,用平生最大的声音吼道:“进城!”
三十万大军瞬间马不停蹄地往城门奔去,势如破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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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这么大,理所当然地所有人都听见了,洛长安也是。
虽然目前知道洛长辞的布局,并且他马上就要成功了,可洛长安还不晓得之前皇宫的突变,他猜想洛长辞肯定与他人合作,不然很多事情不会那么容易完成的。
楚寝?书桦?抑或是其他皇子?
排除一些不可能的因素,洛长安只能想到这么多人。但最有可能的莫过于楚寝和书桦,因为他们既是皇族有一定的势力与兵力,又与洛长辞有点交际。
洛长安忽然想到如果洛长辞的计划成功了的话,那他的主线任务不就完成不了了吗?他已经20岁了,快21了,不到四年的时间怎么可能帮助楚寝篡位成功,何况当皇上的人说不定是他弟弟?
功亏一篑。
洛长安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无力感,多年的计划最后还是棋败一招,真累啊。处心积虑打好关系,贿赂人员,20年的人生彻底失败。
说到底,他还坚持的下去吗?
千算万算,他也未预料到最大的幕后黑手埋伏在自己身边。
千算万算,他也未预料到洛长辞对皇位的渴望是如此之大。
既然已经没有了希望,继续留在这个世界是否是正确的选择?
彻彻底底的输了。
洛长安苦笑一声,对自己的失败感到无奈与一丝悔恨。
这时,洛长辞突然走向他,眉眼间是淡淡的暖意,“长安,随我前来。见证到最后吧,你会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他的唇角勾了勾,似笑非笑。
但还未等洛长安答话,洛长辞已经率先动手,迅速将洛长安轻松抱起,感受一下怀中人较瘦的腰肢,不由皱了皱眉头。他脚尖一蹬,使用轻功朝皇宫飞去。
至于皇宫内的楚寝和书桦当然也听到了宫外不断的喧闹声,楚寝沉声问道:“宫外不应该是洛长辞斩首吗?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声音?就、就像……”千军万马袭来,楚寝没有把后半句讲出口,因为这未免有点耸人听闻,可能那只是百姓的欢呼声或者是骠骑将军的兵马声?
“啊,最后的主角登场了。我想我也该撤了。”书桦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气定神闲,“毕竟我只是想搀和这趟浑水,并没有想要皇位的意思。不过,主角会带上我的珍宝过来,我还是要留下来呢。”
听着书桦的话不对味,可楚寝却无可奈何,他的兵力只有洛长安的三十万人马,而三十万人还没有过来,眼下帮助他篡位的唯一力量只有书桦手上的几千兵力,他暗暗握紧了拳头,觉得被动无比。
他明明只是想同时得到两边的兵马,怎么会这么困难?
但他没有察觉到皇城内书桦的将士已然退场,悄悄离开,只留下满地的尸体与弓箭,硝烟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