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决定投案自首。
因为我杀了许罗。
真是一种糟糕的觉悟。
那天早晨一如往常,闹钟的“嘀嗒”声扰乱我的心声,头脑像灌了铅般沉重,犹如乱麻的记忆在不停作祟,脑海中只隐隐约约记得昨晚……
我的现任对象,安然。
我的最好朋友,许罗。
他们俩一块儿来了。
许罗提着几瓶青岛啤酒,嬉皮笑脸道:“看我带来了什么?来,今晚我们大喝一顿!”他的眼神瞟了瞟安然。
我忙忙拒绝,“啊、啊!那什么,我不喝酒!”
谁知,许罗一把勾向我的脖子高举酒瓶,十分热情,“今晚咱们不醉不归!”说着,安然走进来后,他顺带将门关上。
我那时竟没有看明白安然的表情。
当晚,我和许罗两人尽兴喝酒,你一杯我一杯,脸上染上了红晕,眼神迷离,我可兴奋了!后来我直接亮了几嗓豪迈地唱出:“妹妹你坐船头,哥哥我岸上走……”
对了,然后呢?
我想要挖掘记忆的深处,可后脑勺竟有些疼痛,无奈只好作罢。可能他们把我送到床上就走了吧?
这时,我在空气中闻出了点异样,腥气。
家里应该没有什么东西坏了呀?
我压下心里的疑惑,走下床到客厅。
即使过去十几年,我也无法忘记那一刻的场景。
客厅里随意的摆着好几个空酒瓶,没有喝完的液体弄湿了瓷砖,窗帘紧紧拉着不透一丝光亮。空气里依然有着酒精味和一丝腥气,沙发上的人直直躺着,身体僵硬,脑后流出一滩鲜血,血液似乎已经凝固了。
我慢慢移动身体,耳畔听到牙齿打颤儿的声音,双腿哆嗦,恐惧从心里蔓延。
我知道那是谁,但不愿承认。
终于在几分钟后,我才开始接受这个现实,令人窒息的绝望的现实。
可是下一刻,我的脑海中浮现出可怕的猜想,是我杀了许罗。自从我跟安然在一起后,安然都说我有梦游的习惯。
如果……是我梦游时杀了许罗呢?
突然,“叮!”的一阵响声将我的思绪拉回现实,是安然的短信。
—嘿,昨晚跟许罗聊的愉快吗?不能去真是太遗憾了,你们俩的友情连我有时候都会嫉妒呢。
不……能去?
我在嘴里喃喃念到这几个字,分明记得安然来了,可昨晚发生的一切记忆好像变成一个大旋涡把我围困其中,无法挣脱。
那是我所有噩梦的开始。
最后,我拨打了110,主动自首。
虽然警方对我的证词感到疑惑,但现场确实没有第三个人的足迹,以许罗受伤的角度也不可能是自杀。在经过一系列的公式化程序后,由于我属于睡眠障碍过失杀人,判了几年。
虽然我对结果有异议,但不知道为什么几次申诉结果都是一样的。
明明梦游杀人并不算犯罪,我之前审讯时查了点资料。
在监狱的几年并不好过,甚至可以说是度秒如年。
所幸,我熬过来了,甚至脱胎换骨。
当狱警领着我过“筒道”时,旁边的监舍十几个人在吹着口哨,不时还有欢呼的鼓舞声,刚进来时一直欺负我的刘瘸子弓着背脸上涨红,用他平生最大的吼声叫道:“白爷慢走啊!”
狱警立马横眉一竖,抬高音量,“吵什么吵?出来出来!”他话一落,整个筒道里顿时寂静下来。
刘瘸子向前搓了搓手,献媚道:“嘿,我们不是高兴吗?”
狱警的神情缓和下来,“不要跟我闹!谁再闹就关禁闭或者明天劳动量增大!”
我对这场面没有兴趣,却斜眼一瞟注意到另一个监舍里一个戴眼镜浑身上下透着书香气息的男人,这是我前几天看上的。我忽然轻佻地放声说:“早点改造减刑成功,然后来找我啊!”
周围人起哄大笑,连狱警都皱眉催促我加快步伐。
男人的脸此时如通红的苹果,眼含怒气的望着我。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我眼底毫无波澜,沉静的可怕,心脏依然“扑通扑通”地跳动没有一丝加快。
我早已学会戴上面具,学会看待这个残酷的世界,从前的自己或许在认识安然的那一刻就像布满裂纹的玻璃终于承受不住,渐渐形成一个个蛛网,然后—
支离破碎。
久违的清新的空气嗅入鼻中带着些青草香,天空一碧如洗,微风吹拂。我敞开双臂享受现在的美好,不远处还是那个压抑的“笼子”。
再见。
我轻轻说道。
接着头也不回的离去。
之后的几天,我调查了一下当年的事情,却意外的发现安然在我进牢后没几个月就跳海了,至于当年我申诉未成功,似乎是因为一个叫林辉的人从上面压迫的。
林辉……我听着名字熟悉,冥思苦想才忽然想到他是林戚泽的父亲,高中老追着安然的学弟的父亲。
一切的谜团被层层抽离,只差一点线索。
功夫不负有心人,持续几个月的调查还是让我得知了当年的真相。
原来安然本不知道许罗早已经将她的艳照发给我过,万分忧虑许罗在我的面前胡乱说话。
终于策划许久故意说我梦游,借许罗来我家的机会杀了许罗后销毁证据,我当时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穿着鞋套、戴着手套,我家小区也没有监控,安然可能知道梦游属于不犯罪才诬陷于我。
但林戚泽知道后就用他父亲的关系让我蹲号子。
而安然,可能过于愧疚便悔恨地跳海去了。
真是讽刺。
时隔多年我都能够查出真相,难道当年警方就不知道吗?
我轻笑一声,我前半段的人生就是这样被毁于一旦?
父亲那时听到我杀人的消息后,冷冷道一句:“你不是我儿子。”我猜想如果我不给他打电话,他是否已经忘记这里有个儿子呢?
所有的谜团解开后身上如卸下了千斤重的压力,轻松自在,但我却无所事事,看不到所谓的希望。
于是我自杀了。
鲜艳的颜色从手腕中流下,让我竟有一瞬间看到许罗死时的错觉。
这就是我索然无味的人生。
恶心的令我无法下咽。
再一次睁开眼看到熟悉的房间,我愣了几秒钟然后捂住嘴巴撕心裂肺地笑起来,笑声充斥着整个房间,由于太急促而整个人咳起来。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我的身上和床上,明明温暖柔和,我却感受到彻骨的冷意。
我重生了。
在另一个平行世界。
“向那些人展开报复?连老天都看不过我上辈子破败的人生吗?”唇角勾起嘲讽的笑容。
不过是在寻求自我心理安慰罢了。
在未发生一切事情的世界向一群无知的人展开你所谓的报复。
简直是无聊至极。
但是。
我眼里闪着抑制不住的兴奋,舔了舔唇,“一个一个的杀死他们,看着他们痛苦而绝望的濒死的脸,难道不是比复仇更加美好的事情吗?”
这个恶趣味是我在监狱里学来的。
可这所有却因为莫笙的出现而打乱了,我大吃一惊,急忙掩饰住心里的惊讶,忌惮这个上辈子没有的人。
当他用不带一丝起伏的声音对我说:
“一起去上课吗?”声音清冷,但像银铃一般脆耳。
我莫名的想象这个人声音染上情欲会是多么撩人。
眼神暗了暗,抿起嘴唇。
这个叫莫笙的男人勾起了我对他的兴趣,我开始观察这个人的一举一动。
与莫笙的相处很融洽,我甚至忘了自己以前的事情。
大街上人声喧闹,车水马龙,周围的商贩卖力的吼着。莫笙走在我前面,背挺得如白杨柳,双腿笔直修长,步伐稳健。
阳光给他的头发染上一圈圈光晕,好看的像个天使。
我突然想要这条路变的再长一点,长到只有我们两个并肩走在一起。
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用谎话欺骗我,我对这个男生依然持有不小的戒心。
不过阿笙逆着阳光弯起嘴角冲我笑的时候,我还是由衷的喜欢他的面目。
他的嘴角勾起弯弯的弧度,眼睛变的如月牙般,又像沙漠尽头的泉水一样纯净,静静凝视着我。
我期待他染上情欲的模样。
不喜的是,阿笙老是走神,看上去像在脑子里和他人交谈一样。
于是,我提出了同居的请求,而阿笙竟然拒绝了。
尽管他提出看电影,我心中还是起了个疙瘩。
我愤怒地在操场旁边猛踢墙壁,控制不了别人的急躁使我无法平静下来。远处是挥洒汗水的男生在打篮球,姿势滑稽得可笑。
我的嘴巴咧出诡异的弧度,脸上是病态的红晕,用最甜腻的语气说道:“乖乖听话不好吗?”
在接下来的日子中,我每每对阿笙做些暧昧的动作,又看到他对我无可奈何的模样,更是兴奋到无法自拔。
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这个人的身体了。
最可惜的是,他没有半点喜欢我。
第一次吻到阿笙的嘴唇,是如意料之内的柔软。我竟有些舍不得停止,看到他震惊的眼神,我的眼里闪过笑意。
可我到底低估了阿笙的挣扎,他如狼崽子一般狠绝地朝我挥拳时,我竟没有半点的生气。
我想养了一只羊半年多,也总该给他点苦头吃吃。
于是用尽了力气将花瓶狠狠砸向阿笙的脑袋,看到那一瞬间血液四溅的样子,我感觉口渴难耐。
阿笙的脸沾上鲜血,也难挡他对我一番决绝的恨意,眼里像藏着一头暴怒的狮子,随时要跳出来将我撕咬至尽。
他跑走时,我没有半点难过。
因为我知道,他还会回来的。
因为从一开始他便在接近我。
我舔舐手上沾有阿笙的鲜血,铁锈般的腥气充斥在嘴中,安心等待阿笙的回归。
不过万万没有料到许罗的到来,看着他那副冷嘲热讽的嘴脸,心里便一阵好笑,大快人心。
仅仅只是装装样子,他便被我恼怒地要一起赴死。
临走前,我贴心的写了张便条,想到阿笙惊愕的模样,不禁笑弯了眼。
看到许罗追着我要杀我时,身体禁不住的颤抖。
我想,终于可以见血了。
当扣着许罗脑袋狠狠砸向地面,血肉横飞,一声又一声的沉闷的声音,我没由来地心安起来,也同时警告阿笙不乖的下场。
我只是想要收回利息而已,更何况你也在故意接近我,为什么要立牌坊呢?
可看到阿笙飞速把我抱在身后,心脏彷佛更加速跳动了,脸上是说不出的喜悦,不知名的情愫充满全身,下一秒却是阿笙软绵绵的身体滩在我身上,感受到他后脑勺黏黏的触感,还有他苍白的脸色。
全身力气好像在此刻消失似的,每一处皮肤像扎了细针一样生疼,身体微微的颤抖,连呼吸都带着炙热,引得胸腔痛苦不堪。
我疯了般将阿笙死死抱入怀中,生怕他的生命这样流逝,以为就此便能锁住他的生命,胡乱之间亲吻他的脸庞,心头一阵惶恐不安。
我害怕了,我害怕阿笙离开我。
原来我已经这般喜欢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