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晔的双手在钟离说出这话后停止了颤抖，他微垂着头，在逐渐西沉的黄昏中，无人能看清他此刻眼中的神色。
两人之间的气氛陷入了短暂的凝滞，钟离微微蹙眉，有些疑惑。
他不由得更加仔细地打量起眼前的年轻人，可无论如何观察回忆，他都想不起自己何时见过这个人。
他们应当是不认识的。
“呵。”林晔忽然笑了一声，那一声掺杂着无数情绪，但很快就随风飘散去远方。
钟离甚至没来得及感受清那一声笑里的所有情绪。
他只是忽然觉得，眼前的年轻人气质上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原本温和柔软的那部分忽然就消失不见了。
“我的名字不重要。”
林晔轻声道，他抬起头与钟离对视，那双金色的眼中不再有任何情绪，让人看得心中生寒。
钟离心中不由得升起警惕，嘴唇微微抿起。
“我只是有些事想要问先生。”林晔继续说道，眼神直勾勾看着钟离。
钟离想了想：“在下恐怕才疏学浅……”
“不必担心，只是一些小问题。”林晔嘴角毫无征兆地扬了扬，“先生觉得，如果有人违背了约定，应该如何？”
钟离听到这话，心中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深深看着林晔，好似要从他脸上看出些许端倪来。
但钟离失望了，面前年轻人面无表情，就好像问出这句话时并没有任何指向性。
他思忖着，缓缓道：“这个问题璃月每一个人都可以回答你。在下只知道，关于这个问题从魔神战争时期便有一句话流传至今。”
林晔嘴角勾了勾：“哦，是什么？”
“……食言者当受食岩之罚。”
林晔目光沉了沉，忽而笑起来：“说得好，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话音落下，一杯茶被放在了林晔面前，他看着茶烟袅袅升起没什么表情，直到小厮小声说了句：“先生慢用。”
他猛地从位置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钟离，几秒后淡笑一声：“不必了，这壶茶送给先生了，也不用记账了，我请。”
说罢他朝小厮丢去一小袋摩拉，转身便要走。
钟离在后面叫住了他：“先生，我刚才所说的那句话，应当是建立在契约双方平等公平的前提下。”
林晔顿住，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放心，很公平。”
“我还不知道先生的名字呢。”钟离紧接着又道。
林晔这次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深沉，几秒后才淡淡道：“我的名字不好记，还是不告诉先生了，反正以后也未必能再见。”
说罢不等钟离说什么，林晔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眼前，钟离终于收回了视线，看着身旁那杯从未被人碰过的茶水，眉头终于渐渐皱起。
……
快步离开吃虎岩后，林晔的脚步又渐渐缓了下来。
他平静地注视着这条人来人往的街道，心中忽然生出了些许陌生感和疏离感，就好像他的灵魂失去了与这个世界的连接，不再与这个世界产生联系，就像一个被所有人遗忘却仍然游荡在世间的孤魂野鬼。
在白驹逆旅的大门口，林晔的脚步忽然顿住。
那种持续了一路的游离感瞬间消失不见，林晔嘴角抽抽，毫不犹豫转身就要离开旅店。
身后，清朗的声音悠悠飘来：“林晔先生，你也不想与愚人众交恶吧？”
林晔脚步顿住，心里翻了个白眼。
真要算起来他早就和愚人众交恶了，毕竟博士某个切片可就是被他亲手弄死的。
“你们想怎样？”林晔叹了口气，回头看着走来的达达利亚。
“不想怎样。”达达利亚微笑，“不要太紧张了，我们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徒……唔，或许在你眼里是，但没关系。就我个人而言还是很讲道理的。”
林晔：……
如果说愚人众执行官中有讲道理的存在，林晔或许相信，但如果说这个人是达达利亚……
呵呵，真有意思。反正他是不相信的。
达达利亚似乎也看出了他心中所想，笑了起来，摊开手：“毕竟拳头也是一种道理嘛。”
哦，懂了，别人是讲道理，你是讲物理是吧！
“废话就不要多说了。”林晔揉了揉眉心，十分心累。
“那我们进去聊？”达达利亚侧身，做出请的动作。
林晔扫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走进了白驹逆旅。
……
达达利亚的豪华客房中，一杯温热的茶水被对方亲手推到了林晔面前，笑着道：“林晔先生傍晚在外面走了一路，一口茶也没喝，肯定是渴了吧，先喝口茶，我们再谈吧。”
林晔一怔，眯起眼睛：“你跟踪我。”
“怎么会呢，我们只是确保先生的安全。毕竟，林晔先生你是我们愚人众的朋友嘛。”达达利亚微笑。
林晔：……
tmd，这个公子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林晔再度看向达达利亚：“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达达利亚略微沉吟，笑了笑：“实不相瞒，我在请仙典仪上一直在观察旅行者，所以也注意到了林晔先生的异常，我也很好奇先生那段时间去了什么地方。”
林晔面无表情，他又想起了在三碗不过港见到的钟离，嘴角忽而嘲讽一扯：“我去哪儿了，对你们很重要吗？”
“也不算很重要吧。”达达利亚摊开手，“我只是想要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我去找岩神了。”林晔说道。
达达利亚的表情僵了僵，目光不由得认真打量起林晔，确定他没有在说笑后才皱起眉：“找…岩神？”
“想知道真相吗？”林晔嘴角微扬，“你们愚人众也在找岩神吧，或者说，你们是在找他手上的神之心。”
达达利亚眯起眼睛：“先生知道得很多啊。”
“不多，恰好够知道你们想做什么，也知道岩神想做什么而已。”林晔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请仙典仪上的那个，不是岩神？”达达利亚思索片刻，继续问道。
林晔闻言对上达达利亚的视线，嘴角轻轻扬起：
“……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