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晔在无知无觉的状态中不知道度过了多久,在他看来自己仅仅只是眨了一下眼睛,眼前景物就发生了变化。
他很奇怪的并没有返回试炼开始前所在的奥摩斯港,而是仍在神庙门口。
难道他还没死?
试炼还没有结束?
疑惑涌上心头的同时林晔看见了坐在神庙门口的熟悉身影,他被眼前的赛诺吓了一跳。
这已经不是他当初养得规规矩矩,干干净净的小孩了,现在的赛诺简直脏得可以,就好像那天晚上之后,赛诺就再也没有洗过澡。
他的头发、脸上以及衣服上都是凝固的血迹,那些血迹已经变成褐色看上去就像粘在身上的泥土。
林晔皱起眉,没想到赛诺竟然会变成这样。
一声高昂的鸣叫从高天之上传来,林晔抬头看见了灰隼,它振翅从高空之上俯冲而下,在落地前小心翼翼将自己爪子上抓着的果子放在了赛诺身边。
除了这些新鲜的果子外在赛诺周围竟然还有许多已经腐烂或是变得奄奄的果子。
林晔心中再次浮现出疑惑:这到底是过了多久了?
“啾。”灰隼对赛诺叫了一声。
赛诺没有任何反应。
灰隼在赛诺身边跳了跳,张嘴咬住他的衣服扯了扯他。
赛诺这才动了动,他僵硬转头茫然地看着灰隼。
灰隼用头将果子往前推了推,示意赛诺吃。
赛诺没有动,他盯着那些果子看了一会儿,嘴唇轻轻蠕动了两下,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他没有去动那些果子,很快转回了脑袋又变成了那副呆呆的样子。
林晔惊了,他不可思议地看完了这一切,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赛诺是因为他变成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的!
林晔有些受不了,伸手想要去拉赛诺,可伸出的手却直接穿过了对方的身体。
也就是说他并不是正常状态出现在这里的,他现在大概和以前的卡皮尔那样只是一个灵体。
林晔有些头疼,他尝试了去触碰那些果子,可结果和触碰赛诺一样。
那个让他出现在这里的存在似乎并不希望他再干涉现在的情况。
林晔便只能这样每天陪着赛诺白天坐在神庙外一动不动,晚上则被赫曼努比斯力量折磨得痛不欲生。
每次看到赛诺揪着衣服一言不发的样子,林晔就觉得眼眶发热。
以前的赛诺疼的时候总喜欢抱着他蹭,一边用哭腔软软喊他哥哥,只有偶尔才会像这样躲在神庙最深处独自忍受。
可现在他不在了,赛诺再也没有哥哥了。
林晔每次就蹲在赛诺身边,盯着他那因为痛苦变得麻木的表情,总忍不住想要伸手去帮他拭去汗水。
这样的日子一天天过去逐渐变成了两个人都痛苦的症结。
林晔现在就天天盼着能有教令院的研究学者路过发现赛诺,然后按照剧情将他带回教令院。
哪怕拿他做研究也比让他永远这样一个人待着要好。
这样下去,赛诺迟早不是饿死就是疼死,他需要一个能教导他的人。
或许是林晔每天的期盼感动了上天,他终于在某一天看到了一行出现在神庙之外的队伍,队伍里标志性的教令院学者服饰让林晔大大松了口气。
那群人对眼前从未被发现的神庙很惊讶,随后更惊讶的便是那个抱着一罐子沙子呆呆坐在神庙门口的孩子。
孩子浑身脏兮兮的,散发出难闻的味道。
没人想到会在这种地方发现一个孩子,他们都很谨慎,没敢在第一时间靠近孩子,直到他们将神庙探索了遍,才逐渐意识到孩子的经历了什么。
队伍中的女学者有些可怜地翻动着神庙中整齐叠放的衣物:“以前应该有他的家人在照顾他吧。”
“可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另一个人也叹了口气。
“或许发生了什么意外,让那个孩子变成了独自一人。”女学者走向了一动不动的赛诺,尽量对他表达出了自己的善意问,“孩子,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赛诺没有动,只是下意识抱紧了怀中的罐子。
那罐子里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里面只是装着满满一罐沙子。
“这是什么?”女学者好奇他为什么要抱着罐子。
赛诺仍然没有动,他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显得更加苍白。
见他像生怕别人触碰一样地宝贝着那罐子,女学者意识到那或许是对他很重要的东西。
正巧这时,同伴开口喊了她一声。
女学者只能再次起身朝着神庙深处而去,最后他们成功在最深处的密室中发现了老祭司的棺材,以及一些有关赫曼努比斯的记录。
这些记录都是林晔还没有出事前凭借自己的理解写下的,那时候他本来正在为如何让赛诺发泄力量而发愁,为了梳理思绪就写下了这些什么。
那时候因为他天天都写这些东西,赛诺还对他撒过娇,说林晔不喜欢他了,都不陪他玩了。
林晔跟在学者们身边看到这些记录,眼眶开始发酸。
他和赛诺一起生活的日子终究是成为了过去,只希望他未来能顺利被居勒什收养,然后跟在对方身边慢慢长大吧。
这是第一次,学者们发现了沙漠祭司力量的记载,每个人都显得很兴奋。
这可是一个巨大的学术发现。
只有那位女学者微微皱眉:“那个孩子,不会就是新的赫曼努比斯力量的承载者吧?”
这话除了少数几个人外,其他人都不约而同露出了惊喜的神色:“把那个孩子带回去吧,这样我们不仅仅有相关的文字记载,还有可以随时验证的机会。”
“那是个孩子。”女学者不认同地看着说话的同伴。
同伴表现得很不屑,轻哼一声:“孩子又怎么样,一个沙民罢了。就算不带走他他也不见得能活下来,而且我看那孩子早就已经傻了,不然怎么会话都不会说。”
“你!”女学者气结,她没想到队伍中竟然会有这样的人存在。
一旁听了全程的林晔对此早有预料,雨林人对沙漠人的歧视早就存在,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但这并不能打消他想要打人的念头。
可惜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干涉到物质世界。
最终林晔只能眼睁睁看着赛诺被这些学者带走。
而赛诺本人就像是失去了灵魂一样,根本毫无反抗。
天空中响起昂亮的啼鸣,小灰猛然俯冲,尖锐的立喙对准了拉着赛诺的学者,主要学者不躲,它就能将对方的手啄个对穿。
看到小灰,林晔暗叫一声干得漂亮!
因为那个拉着赛诺的人正是之前对赛诺表现出十分不屑的学者,这种人在赛诺看来被啄死都不可怕。
小灰的出现让学者群产生了短暂的慌乱,谁也不知道这只灰隼为什么会出现,还一言不合就啄人。
只有女学者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它是在保护那个孩子吧?”
“什么?”有人惊呼,“一只鸟而已,怎么会为了人做到这一步。”
女学者摇了摇头,她在所有人都往后退时主动走上前,面对气势汹汹的灰隼轻声道:“不要害怕,我们不是要伤害他,我们只是想带他回教令院,在那里他会过得很好的,你不用担心他。”
灰隼动作一顿,很快将目标对准了她,尖喙毫不留情。
幸好女学者在千钧一发之际被随行的雇佣兵拉开,这才让她免于受到灰隼的伤害。
林晔看得出来,小灰现在已经气得失去了理智,它觉得每个人都是要伤害它的小主人,因此不管是谁它都要上去和对方拼命,绝不让这些人类带走他的小主人。
学者们躲得远远地,因为有人不愿意放弃带走赛诺这个难得的实验品,周围的雇佣兵只得尝试驱赶或猎杀灰隼。
但灰隼终究是被林晔千般‘折磨’过的,一时半会儿那些雇佣兵竟然连对方的羽毛都碰不到。
最终终于有一位雇佣兵抓住了时机穿过了灰隼的保护,猛地将呆呆站着的赛诺扯了出来。
赛诺没想到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他单手抱不住怀里的罐子,眼睁睁看着它砸在黄沙里碎裂成了无数锋利的碎片,无数黄沙混在一起,根本看不出有任何不同。
他的瞳孔在罐子被摔碎的瞬间缩成了针孔,刺耳的尖叫毫无征兆地从他的喉咙中发出,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雇佣兵完全会想到这孩子竟然会突然挣扎起来,他一时没拉住,看着孩子冲向那一堆瓦罐碎片。
赛诺似乎已经忘记了怎么说话,他一边痛苦绝望的大声尖叫,一边疯狂地将那些黄沙和罐子碎片往自己怀里抱,连手臂上被划出伤口也没有丝毫感觉。
“那,那罐子里是什么宝物吗?”有人惊愕的开口。
没人回答他,因为没人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灰隼发出啼鸣,有些着急地想要靠近赛诺。然而在他靠近到赛诺身边的瞬间,紫色的雾气骤然出现,生生将它弹出了老远。
所有人瞪大了眼睛看着被紫色雾气包围的孩子,神色各异。
赛诺跪伏在沙地里,喉咙中发出嘶哑绝望的哀嚎,但仍然不愿意放弃抱着那些碎片。
灰隼从黄沙中爬起来,再次振翅而起朝着赛诺飞去,紧接着又被他身上的紫色雾气拍飞。它没有放弃,一次次从黄沙中起来,一次次飞向自己的小主人,想要将他从痛苦和悲伤中拉出来,可无论它怎么努力,都根本无法靠近对方。
“这难道就是赫曼努比斯之力?”有人开口。
“这么强的气势,我们赚到了啊,只要把这孩子带回教令院,贤者们一定会很感兴趣的。”有人接话道。
“你们没发现这个孩子很痛苦吗!为什么还能说出这种话!”女学者忍无可忍,对众人吼道。
众人觉得很莫名其妙:“那有怎么样,我们又做不了什么,只能等着他自己冷静下来呗。”
女学者脸上满是失望,她不再看其他人,主动朝着赛诺靠近过去。
越是靠近赛诺,那危险的气息就越是明显,似乎只要她敢靠近赛诺就会被那些狂躁的力量撕成粉碎。
但即便如此,对方也没有丝毫犹豫和胆怯。
林晔从赛诺力量狂暴开始就来到了他的身边,他有些难过地看着那个痛苦绝望的孩子,慢慢伸出手虚虚放在了赛诺的头上,轻轻抚摸,声音也有些低哑:
“别难过,赛诺。哥哥在呢,哥哥就在你身边。”
赛诺似乎还真的感受到了林晔的触碰,他的哀嚎顿住了,脸上露出了茫然的神色,开始四处张望,嘴唇颤抖得非常剧烈。
他想要叫一声哥哥,可一开口却只发出啊啊的叫声。
林晔心脏抽疼,他手也有些颤抖,轻声哄道:“赛诺别怕,哥哥陪着你呢。”
经过这一打岔,女学者已经来到了赛诺的身边,她很意外自己竟然没有被攻击,连忙蹲在了赛诺面前,将满脸眼泪双眼迷茫的赛诺还在怀中,轻声在他耳边安慰着。
紫色的雾气终于消散了,赛诺无力地靠在女学者怀中,长久沉默后终于爆发出了有史以来最难过最委屈的恸哭。
林晔远远看着这一幕,心头一块重石终于落下。
在他走后,终于又有人愿意对赛诺露出善意。
这位女学者不会是唯一一位,未来赛诺还会遇见更多充满善意的存在,他会平安长大,成为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林晔感觉到了什么,他转身抬头,瞳孔中倒映出了高空中有些虚幻的天空岛。
下一秒,他在奥摩斯港旅店的床上彻底苏醒。
“试炼结束,时间线融合。”
林晔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虽然最终看到赛诺再次获得善意,但心里还是有些空落落的,他忽然很想知道,现在的赛诺在做什么。
须弥城。
赛诺从床上猛然坐起来,胸口剧烈起伏不定。
他坐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看向床头。
那里静静地放置着一只翡翠耳坠,那是他从沙漠里带回来的唯一东西,也是他哥哥留下的唯一物品。
赛诺伸手将耳坠拿起来,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几个模糊的画面。
被送往教令院的那段时间,他在痛苦和暴躁中度过,能让他平静的东西不多,除了居勒什和那个早已经去世的女学者外,这个翡翠耳坠最有效果。
可到如今,赛诺还是不得不承认,他做到了林晔让他做的事。
居勒什是教令院唯一对他好的人,所以他跟在了居勒什身边,作为他的养子一直到毕业,到成为教令院的大风纪官。
然后……他忘记了那个长眠黄沙之下的哥哥。
他忘记了对方叫什么名字,忘记了他的脸,忘记了他们曾经经历的许多事,那个哥哥留在他生活里唯一的痕迹只剩下了这只耳坠。
赛诺又沉默了许久,忽然抬手将耳坠挂在了自己的左耳上。
这是他第一次带耳坠,有些不舒服的晃了晃,然后沉默起身走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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