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一天天渐凉。
医药司疫病防治的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中,每逢七日窦斐单独向官家汇报一次。
官家自己也没想到窦斐这小子颇有对策,本来是想着有些老臣居功自傲都是些迂腐的点子,换个新人也不错,没成想瞎猫碰上死耗子,算是押宝押对了?还算是歪打正着?
如此,官家对窦斐极为信任。在这种信任之下,官家应窦斐的要求接连颁布了几条京城的、各府县的老百姓务必遵守的旨意和条例:
其一是禁止京城、各府县的居民百姓扎堆儿聚集,各地的官吏们更是不许再搞什么庆祝表演、庙会、大型街市之类的活动,连中秋这种极为重视的节日都未能幸免。
其二是要求三个月之内,凡发现疫情的片区或村庄,务必关闭。居民一律不得外出,只许街道司负责输送生活必需品的人进入,必需由村内/街道有经验的大夫摸其额头试探体温,脑门儿发烫的人一律不得进入,需送入安济坊观察三日。并呼吁家人之间相互监督,每日摸其额头试体温,发烧者要及时上报,同样是入住安济坊观察三日。
其三是要求大乾老百姓人人自检自查,在当地官员的号召下进行卫生清理。所有已死的腐臭的人也好,畜生也好,尸|体一律焚烧或挖深坑掩埋。
其四是要求各门各户个人卫生要搞搞好,有条件的勤洗澡勤更衣衫,室内每日需开窗通风半个时辰左右。
其五是街市这些地方由街道司带领老百姓清理好卫生死角,把日常产生的各种垃圾通通运走。
其六是大乾居民人人出门覆面纱,进门勤洗手,此项指令一经颁布,纱布短时内都脱销了,足足个把月才正常供应的上。
其七是见人只许拱手行礼即可,不许握手等接触行为。
这一套下来不出半年,窦斐打包票绝对有信心将瘟|灾扼|杀。
窦斐看似没有经验,实则早已经胸有成竹,日常负责一些需要人情打点的事务、各府、司、局的工作配合以及城外流民的慰问即可,凭着自己这几年和些许大门大族子弟的交情,倒也算是顺利。
若问,为什么防治工作如此顺利?
殊不知窦斐早就打算好了,如今秋日过半已近初冬,这瘟神原也是怕冷的。等到冬日正式来临,京城这个地界又靠北,冬日天气极冷,这瘟神怕是早就不知缩到哪个山旮旯烤火去了。
这也是窦斐谁也没有透露的点之一,别忘了,这家伙如今是两个脑袋在想事儿!话又说回去,虽是胸有成竹,却也是在第三个月的时候,窦斐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
再看三人的进展。
医药局这头方圆充分调动医师、药材、器具保证老百姓们都能喝上汤药。窦斐又帮着召集京城和京城周边的赤脚医生、民间大夫一齐开了一个动员大会。
不枉费窦斐苦口婆心的劝导,不夸张的说,唾沫星子都吐了几壶有余。
这些大夫全都上阵了。不为旁的,就为了大乾快速恢复如常。
这些人思想觉悟也是极高的,大家都是按照排好了的当值的人员名单轮班上阵,有些个年老的大夫就歇三天来一天,几乎是整日整日的都在忙活。
除了发现了一些个无良药材商哄抬药材价格的,被窦斐发现送到衙门小惩大诫之外,还算一切正常。
你要问窦斐有这么大的权利?当然京中的衙门官家早就下了旨意,在疫|病防治期间所有局、署、司都要尽力配合医药司的工作,所以窦斐在这个时期算是权力不小,那些个墙头草自然也很配合。
安济坊这边也是,官家亲自拨款,命人在城外日夜不停地迅速搭建了十几个临时安置点,还在城内召集了一些年轻力壮,身体素质好的帮手,每日给予定量的汤药和食物补助。朝廷的这项政|策下不少家庭困难年轻人都愿意参加。
元路那边窦斐早已经和林霁打好了招呼,守城士兵一律纱布覆面,严查进城人的来处,每轮值守配备一名大夫检查有无发热症状,所以城内情况还算可控。
相比较下来,博然这边就不是很乐观了。慈善属的存粮有限,自开始施粥开始直至今日,已三月有余,从第二个月开始慈善属已入不敷出。
而且,此次瘟|灾的源头本就是因为闹了水灾,粮食欠收,说白了就是吃不饱饿出来的,前面的人饿|死的太多,尸身来不及清理堆积在一起闹了瘟|灾。
后来,连朝廷的义仓都开始放粮了。京中的各级官员家中有余粮的也管他情不情愿的了,都拿了不少出来,再有些高门大户有善心的,也设了私粥棚,一齐帮忙。
硬生生的挨了一月有余,由京城府尹负总责督查,大乾的各府县一边开仓放粮施助流民,一边运送粮食到京城,情况才算真正有了好转。
人们吃饱了,身体素质好了,再加上天气渐冷,也没那么容易患上瘟症了。
只不过,外地的防治工作和物资没有京城这么全。不时还是有不少流民们往京城靠拢,所以这周边疫病传播越来越严重,已经到了城郊的饥民、难|民有点安置不下了,扎堆的想进来,窦斐正在琢磨着联合几个署、局的把城外的安置工作再做细一点。
街市上。
窦斐和方圆几人正在街市巡查,顺便出来透透气。这几月整日要么待在医药司,要么疏通人情关系往来,要么出城慰问流民,着实忙的不可开交。
有时候一连几日睡在医药司内,有家都回不得。不过这次窦斐办的这件事让窦培元对这个儿子确实刮目相看,这家伙在家里的地位飞速提升提升,不光姨娘们对他‘关心’得很,那几个素日里拜高踩低弟弟妹妹们也殷勤了些,不似之前那般冷眼相待。
窦斐夜里睡不着都要感叹一声戏文里的台词:“真乃是几只势利眼!”
如今,城中的瘟|病已控制住,街市已逐步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博然不由得感叹道:“二公子,好法子好头脑,这几月下来瘟病已然治住,年关前定然恢复如初。”
窦斐:“你我何来辛苦?我倒是但愿世上无疾苦,宁可架上药生尘。如此,百姓才真是安居乐业、身体健康。”
博然拱手道:“二公子医者仁心,博然当真佩服!”
元路叼着一根草翻着白眼道:“那是你一个人佩服吗?京中现下谁见了不称一声二公子!”
方圆:“元路慎言,不要被有心之人听了利用。”
吓得元路赶忙双手捂紧了口鼻,留一双眼睛像算盘珠儿似的滴溜溜乱转。
窦斐安慰着笑道:“罢了,元路就是这个性子。”
方圆一向小心谨慎,虽然是个闷葫芦,确是真心为窦斐打算。
四人这几月相处下来,对窦斐真的是颠覆了从前认知,确信窦斐不是大家口中的浪荡子,并且非常信服于窦斐。
窦斐自己也还年轻,这四人也几乎是同龄,应窦斐自己的要求,也商量着私下不必以大人相称。但几人对他也是十分敬重,还是称一声二公子。
窦斐想着自己现代也是个医生,虽报考志愿的时候是听从父亲的意见有些不情愿,但后来确实爱上了这份职业,也督促自己不要忘记当年入学时所宣的誓言,做一个好医生,不求悬壶济世,但求无愧于心。
经此一事,更笃定了窦斐做一个好大夫的决心。
街市上,传来几声稚嫩的童谣:“听二公子的话,跟二公子走。饭前便后要洗手,疫|病不会跟着走——听二公子的话,跟着二公子走。饭前便后要洗手,疫|病不会跟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