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不发，继续揣摩。
高善良这厮，也知分寸，打趣过就算，笑了笑，不再多言。
时间，在不可捉摸中，悄然过去。
……
微尘独特的精神气质，到底是什么？
是无尽的细微，还是凝聚成整个大世界，大天地的真正基础，又或者其他更深邃的东西？
万山妖红绞尽脑汁，脑海之中，一个念头接着一个念头浮现。
嗤啦——
这一刻，又是一片方圆百丈的荷花被割裂，随风飞去，万山妖红游离的心神，下意识一般的，追着那朵荷花看去。
那些荷花表面，土黄色和蓝色的光芒闪烁，土水元气又在最后滋养它。
“但谁又能说，那不是它最后的挣扎，最后的搏命。渺小，却又不可欺。”
这念头一生，极多的景象，在脑海之中闪过，既有凡人时候的艰难求生，也有自己的求道历程，最后又化为一粒粒微尘，在虚空里飘。
但即便想到这里，万山妖红除了精神振奋了几分，什么也没有。
“不是这个，这不是微尘独特的精神气质。”
摇了摇头，忍不住说出声来。
“道兄在说什么？”
高善良一楞，马上问道。
万山妖红想了想，就是道来。
“这个微尘的想法，不是我之前和你提过的吗？莫非我无意之间，引领你通向了一条通天大道了？道兄，你欠了我大人情了！”
高善良一听，就得意起来，咧开了大嘴巴，就是没正事。
是是是！
你牛！
万山妖红满脑门的黑线，这几十年才养成的冷峻性子，又一次被高善良这厮破掉。
……
高善良哈哈大笑了几声之后，才终于正经起来。
“微尘独特的精神气质……在下还真不知道，不过幼年时候，读过的一些经典上，倒是有些凡人关于微尘的一家之言，道兄可想听听。”
“说说看。”
万山妖红死马当活马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高善良点了点头，面色正经了几分。
“其中一段，记载于一篇叫做大毗婆沙论的佛门经典中，是这么说的，非长非短，非方非圆，非正不正，非高非下，无有细分，不可分析，不可覩见，不可听闻，不可齅尝，不可摩触。故说极微是最细色。此七极微，成一微尘。是眼识所取色中最微细者。”
万山妖红默然思索。
“浅了，这是微尘的表象。”
“深的也有！”
高善良再道：“一微尘里光无尽，无边身相入微尘。”
万山妖红又是思索。
“还有什么，一起说来。”
“我记得也不多了，都是些断断续续的句子了，当年一心求道，格外对佛道两家的经典钻研了一下。一些颇有禅意真言的诗句，当年也格外读了读。”
高善良假模假样的谦虚了一下，继续道来。
“譬如，回首三千大世界，此身犹是一微尘。”
“积尘成世界，析界作微尘。”
“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
……
高善良一句句道来，其中不少，的确是蕴含禅意，也有一些，寄托着风花雪月，但绝对都是凡人中的才子所写，都是他们的呕心沥血之作。
万山妖红听的目光闪烁，更加若有所思起来。
高善良闹归闹，但也知轻重，笑了笑，没有再打扰他，眼中露出别样的追忆之色来，似乎说过刚才那些关于微尘的经典，自己也回忆起了什么来。
二人各有所思，但手上动静都没有停。
……
不知多久之后，万山妖红吁了一口气，回过神来。
“如何？”
高善良马上问道。
“有些想法，我还要再想想。”
“有想法就好。”
万山妖红闻言，扫了他一眼道：“你这家伙，还喜欢读书吗？”
高善良哈哈一笑。
“我当年还是个凡人的时候，不光喜欢读书，而且把能找到的诗词歌赋，医卜星相之类的书，看了一个够，那是我毕生，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是不是啊？
万山妖红斜了他一眼，总觉得这厮，没脸没皮，没一点读书人的骨气尊严。
“你在凡人时，是什么身份？”
难得空闲，二人聊起。
听到这一问，高善良的神色，微微唏嘘起来，默然了片刻，才再次开口。
“我在凡人时，其实就是个普通的穷小子。”
“那你怎么会有机会，得到那么多的书？”
“我家的旁边，就是一家私塾，我读的书，一半是从私塾里偷听来的，另外一半，是私塾先生借给我看的。”
“这私塾先生，倒是心善。”
“屁的心善！”
高善良狠狠呸了一声，目光冷起道：“我长大了一些才知道，我娘当年，是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才让我得到了这个机会。”
万山妖红微微点头，没有多追问。
“后来，我娘也去了，家中再无其他人。从那以后，我有感于命运之多桀，人世之沧桑，走上了求道之路，最终进了仙门。”
万山妖红再次点头。
这样的经历，这样的追求，并不新奇，甚至多如牛毛，但真正有仙缘的，却没有几个。
“当年修到筑基境界，我下山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将那私塾先生，砍成了肉泥，泄我心头之恨！”
高善良面孔拧起，仿佛一头暴怒的野兽一般，似乎直到现在，都无法彻底释怀。
万山妖红看的暗暗叹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将来回到力族，还不知道要掀起多少腥风血雨！
……
聊过这一段，二人一起沉默下来。
万山妖红再次思索起微尘之道，目光下意识的再看去，那些被割裂吹飞去的荷花，又开始变了样子，忽而是自己，忽而是高善良，忽而又是其他见过，甚至没有见过的陌生身影，说不出的感觉，涌起在心头。
星辰样的光，亮起眼中，一种将要明悟的感觉生起，但又似乎还隔着一层窗户纸，这感觉，烧心无比。
但陡然，一道强的大灵识，不知从哪里猛的扫了过来，仿佛冰水浇头一般，万山妖红和高善良心神一凛，一起瞬间清醒过来，警惕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