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莎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撼——昔日的村子竟成为此番模样,而阿狸更是直接跌坐在地上,忘却了哭泣。
可是很快,卡莎就注意到一个身影正在缓慢靠近,卡莎容不得去思索村子发生了什么事,将虚空头盔罩在自己的脑袋之上;阿狸的两个耳朵抖动,也注意到了有人正在靠近,便小心翼翼地躲在卡莎身后,或许是眼前一幕吓到了她,躲在卡莎身后的她不住的发抖。
那身影接近了些,却喊出来了她的名字:
“卡莎??”
而卡莎和阿狸也认出来了来者,不禁松了口气。
亚索将剑收入鞘中,长长的舒了口气。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不然我真不知道要怎样去面对晨亿。”
卡莎褪去头盔,连忙追问道:
“晨亿在哪?他怎么样?”
亚索安抚卡莎的情绪:
“放心吧,晨亿现在很好,我带你去找他。”
阿狸啜泣地问道:
“艾欧尼亚……发生什么事了。”
亚索的神色有些难看,他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
“诺克萨斯人,又打过来了。”
阿狸身为瓦斯塔亚还并不知晓战争的事,关于上一次诺克萨斯侵略艾欧尼亚的事情,还是从卡莎嘴里得知的。
“这帮野蛮的混蛋,没有半点征兆就在别人家里杀人放火。”
亚索愤愤地咒骂道。
“我哥哥带着一批剑客已经奔赴战场去阻止诺克萨斯人了,无论如何纳沃利省都不能沦陷,这是艾欧尼亚的心脏地带。”
卡莎连忙问道:
“晨亿也跟着去了?”
实话说,卡莎对战争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但她见识过家乡被毁灭,也和晨亿初到艾欧尼亚的时候见到过战争过后的惨痛画面,所以卡莎也了解到,战争意味着两伙人互相厮杀,总会有生命危险。
虽晨亿现在实力不凡,但毕竟不是金刚不坏之身。
“那倒没有。”
亚索摇了摇头,无奈地叹息道:
“晨亿在剑道场代替我保护长老,现在应该还在那里。”
眼下是战争期间,卡莎和阿狸作为两名女性,危险程度不言而喻。
亚索倒是不知道这两个姑娘实力的可怕之处,否则他才不会这样多此一举。
“我带你们去找他。”
听到这里,卡莎下意识的松了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晨亿的安危也成为了她潜意识里最为关心的事情。
在确定了晨亿的安全后,卡莎也就渐渐把心咽回肚子里去,可因此,卡莎不得不关心起周围的异状来。
“村子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沉默,好长时间的沉默。
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裹挟着嘀嗒的雨点。
沉默良久,亚索抬头来,脸上挂着无尽的忧伤: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
艾欧尼亚·均衡寺院
劫在寺庙外驻足观察了许久,没有发现阿卡丽的影子。
趁着夜色,劫迈入了寺院之中。
如今的艾欧尼亚,多方势力都在与诺克萨斯奋战,保卫艾欧尼亚不会落入诺克萨斯人的手中,但唯有均衡教派,仍旧没有出手。
均衡教派的理念是维护艾欧尼亚物质与精神领域的平衡,人类之间的争斗,均衡教派不能随便出手干预。
劫迈入寺庙之中,阴冷的气氛顿时将劫裹挟,但劫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直至看清坐在暗影之中那个人影,劫才驻足。
苦说大师抱着木匣,端坐于正位之上,面对朝自己逼近而来的劫,苦说大师不为所动。
“现在就我们两个人。”
苦说大师喃喃开口道,看着这个自己亲手收下的得意之徒。
“拿走吧,取走你渴求的力量。”
苦说大师将木匣轻轻放在脚下,放在劫只要一伸手就能够到的位置。
木匣之中的力量,是劫所垂涎的东西。
它曾藏匿于均衡教派秘密的墓穴之中,劫在金魔事件后只是打开木匣看了一眼其中的东西,便获得了无比强大的力量。
而如今,这股力量近在眼前。
可是劫却没有急不可耐地摸向木匣,而是跪倒在苦说大师的面前,许久不曾直起自己的身躯。
这与白天那个无比气盛和苦说大师对峙的劫截然不同。
看着许久没有动作的劫,苦说大师喃喃开口道:
“怎么了,劫。”
“这是你自己选择的道路,我警告过你……”
“怎么现在,却狠不下心来了呢?”
伏倒在苦说大师面前的劫,此时早已泣不成声。
苦说大师叹了口气,语气也软了一些。
“苟弗,把头抬起来。”
听了师父喊了自己的本名,劫才缓缓直起了身子,看着坐在高处的苦说大师,心中五味杂陈。
十五年前,自己既不是戒,也不曾是劫。
只是一个叫作苟弗的孤苦伶仃的男孩儿,饥肠辘辘地倒在均衡寺庙的门口,被苦说大师收留。
从他记事开始,就一直是孤苦的一个人。记忆里只有自己的父亲抛弃自己的背影,无论他如何呼喊,父亲都未曾回头看他一眼。
苦说大师给予了劫一个温暖的家,他也成为了劫最为感谢的人。
在这里他有了朋友,有了家人……再也不是孤苦伶仃。
可如今……这一切宛若泡沫一般,吹弹可破。
“苟弗,均衡是艾欧尼亚最古老的教义,千百年以来一向如此,即使到我们这一代人,教义也不能被打破。”
“我理解你们对敌人的痛恨和对土地的热爱,我也如此,但这不能成为破坏教义的理由。”
“你想成为英雄,但英雄的代价就是去背负常人无法想象的代价,而且你已经迈出了第一步,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苦说大师捡起木匣,将其郑重地交在了劫的手中。
白天的一切,不过是他们演给众人看的戏而已。虽明面上称那是劫和他单独的会面,但暗中早已有耳目记录下来了一切,苦说知道这一切,只是没有去阻止他们而已。
只有现在,他们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秘密会面。
“我选择了你,也不仅仅是我。”
“我只要求你一件事,这件事情,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不要让任何其他的人知道这一切的真相。”
“慎也不行。”
劫看着自己的师父,半晌也说不出来一个字,他只是紧紧握着木匣,看着师父的眼睛。
“动手吧!”
苦说大师双眼狰狞地看着劫,而劫也注意到,苦说大师的影子似乎也在暗中肆意扭曲。
劫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他紧咬着牙,一狠心,将木匣打开。
“影之泪会带来常人无法想象的力量,这股力量并非没有副作用。”
苦说大师看着劫打开了木匣,对于影之泪的力量他自然也不陌生。
“没有人能够完全掌握影之泪的力量,从它身上借来力量后,一定要将它藏到你认为最安全的地方。”
苦说大师依旧对劫说道,可此时的劫已经无心去听自己的师父在说些什么,暗影之力随着劫打开的木匣喷薄而出,顿时涌入劫的体内。
晨亿或者卡莎如果能和劫做朋友的话,一定会有共同语言,因为他们都知晓着一件事——
短时获得巨大的力量,势必也会带来等量的痛苦!
暗影之力好似渗透了劫的血管,随着他的血液迅速蔓延至劫的全身,劫的瞳孔冒出猩红之光,顿时跪倒在苦说大师的面前。
苦说大师惊叹影之泪的力量。
自从知晓这件宝物带来的力量之后,苦说每隔一段时间就去吸收一些影之泪力量,可无论几次,他都只能支撑一小部分而已,而劫,在如此短的时间,却能吸收如此巨额影之泪的力量。
劫的潜力,不可小觑!
至始至终,劫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那暗影之力带来的痛苦还未完全被劫吸收,劫却做出一个让苦说大师极为震惊的动作——
他一把握住木匣内的影之泪,似乎要将其所有的力量据为己有!
这股强大的力量,顿时贯穿了劫的整个身躯,让其不禁僵直片刻,暗影之力甚至将劫推至半空之中,黑暗的力量凝聚成黑雾,在劫身体四周升腾。
还不够!!!
劫用尽全身的力量保持着理智,他拼尽全力想要捏碎影之泪,他想吸收影之泪所有的力量,从此也不再让这股力量侵蚀他人。
苦说大师最终阻止了劫,他握住劫手持暗影之力的手,暗影之力也短暂的侵入到他的体内,苦说大师紧急调和自己体内的自然魔法去平衡这股力量,但好在最终还是将劫与影之泪分开。
劫落到了地上,影之泪也重新回到木匣之中,只是吸收了劫的数十分之一的暗影之力,苦说大师就已经有些体力不支,连忙用木匣再度将其封禁,木匣之上也闪烁了一些古老的文字,最终平息。
一切归于寂静,劫缓缓而起,汹涌的暗影包裹住了他,甚至让人难以看清他的面目。
苦说大师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在吸收如此巨量影之泪的暗影之力后,劫竟然还能活动自如。
传言吸收过量的暗影之力后,会变成一种暗影化身的恶魔,失去理智,只剩贪欲,破坏眼前的所有事物。
但这一切都没有在劫的身上发生。
他似乎天生就是继承暗影之力的人选。
看到眼前这一幕,苦说大师也终于能平静的接受自己的死亡。
未来已有了面目,大概不是他这种老人能够掺和的事情了。
他与劫计划的最后一步,就是让劫亲手杀自己。
只有这样,他才能彻底与均衡背道相驰,可以完成所有人都想要看到的事情——击溃来袭的侵入者,还不会违背均衡教派的教义。
只是从此以后,劫将会背上千古骂名——
弑师屠门,人人皆唾之的叛徒!
阳光之下将再无劫的容身之处,暗影是他唯一的归宿。
苦说大师张开自己的双手,哈哈大笑,迎接自己的死亡。
在他眼里,劫才是真正领悟均衡之人。
劫以暗影为刃,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决心赴死的苦说大师!
“噗嗤。”
一身闷响,是利刃贯穿身体的声音。
苦说大师震惊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一个影子化成的实体,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劫贯穿了自己影子的身体,用自己的影子化作的实体代替了自己师父的死亡。
“劫,你……”
“对不住了,师父。”
影子化作的苦说的尸体倒在地上,让苦说那不可置信的面容与劫那因暗影之力而扭曲模糊的面容相交。
“不管是均衡,还是影流,都还需要你来领导。”
劫挟住苦说大师,用暗影打通了一个隧道。
“仁慈有朝一日终会将你害死的,苟弗!”
苦说大师有些愤怒,这与之前他们说好的可不一样。
他本可以今天就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告别。
“那我也死得其所了,父亲。”
劫那模糊的脸上好像勾勒出一个笑容。
虽然苦说大师不是他的生父,但这些年以来,他早已将苦说大师在心里认作了是自己的父亲,而不仅仅是传授技术师父。
况且,当年若不是苦说大师收留了孤苦伶仃的他,他早已死在了那个寒冷的雪夜。
自己的这条命,就是苦说大师给的。
他又如何能够对其痛下杀手呢?
苦说大师看着爱徒的模样,终究也是松了语气。
“你要送我去哪里?”
劫将装有影之泪的木匣交在苦说大师的手中。
“你会知道的。”
劫将苦说大师送入暗影的隧道之中,临行前,苦说大师回头看向劫。
“做完这一切,你就成为了人人诛之的恶魔了,平凡安定的生活再也和你无缘了……”
“你不后悔吗?”
劫那因暗影之力而模糊的面容下似乎是挂着一抹微笑。
而苦说大师也终究没等来徒弟的答案。
暗影之门关闭,很快,这里只剩下了劫独自一人,和影子化作的苦说大师的尸体。
劫向外发送了一个信号,一众影流弟子从四面八方涌入了均衡寺院之中。
影流弟子带来了劫的铠甲,劫戴上那宛若恶魔面容一般的面具。
它的影子凭空在四面八方涌出,短短时间,就与影流弟子们组成了一支强大的军团。
黑暗中没有阴影存在,他们是光明的仆人。
光越耀眼,影子越深邃。
只有极少之人,甘愿成为影子。
可古往今来,为大势所趋者,何患声名狼藉耳。
他就从穷苦之中走出,更看不得本就因生活而困苦的无辜人们,被人像牲畜一样肆意宰杀。
这片土地赋予他生命和二次机会,岂容他人玷污!
声也?名也?
劫全都不在乎。
他只认清一件事:
吾所成之事,不可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