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叶俊让沐青雪坐镇府衙,将手头紧要的事情都交给了沐青雪,他自己则带着小七和十七亲自来到了西狄人最爱滋扰的柳林县坐镇。
柳林县县令如今是杜子詹,见叶俊来了,十分高兴,自是好吃好喝好招待,且放话让叶俊就在这里吃吃睡睡,休养生息,啥都不用管,一切有他。叶俊瞧他一眼,见这厮自从来了大西北,虽黑了些也瘦了些,可精神状态却更好了,便也没说别的,每天只管在柳林县的县衙里清闲着。
叶俊每天低调地坐镇县衙,杜子詹每天带着县衙里的人风风火火地外出巡视。如是三天后,叶俊见这边杜子詹整得井然有序,就准备离开柳林县去合川县看看。
叶俊也是低调到家了,怕杜子詹留人,二人还得说一车废话,所以也没和杜子詹打招呼,等杜子詹出去忙了,才带着自己的两个护卫牵马往外走,只和看门的老吏打了一声招呼,三人三马就出了县城。
三人也就走出去三四十里,十七忽道:“大人,西边有女子的哭叫之声”,三人中十七功夫最高,是以小七和叶俊压根儿就没听到。小七神接话:“不会是西狄扰边的吧”?叶俊瞬间不淡定了,立刻道:“咱们去瞧瞧,兴许是赵将军没拦住的漏网之鱼”。
三人打马而行,寻着那越来越清晰的哭声,不一刻就进了一个村子。果然,村子里此时正有一队二三十人的小队,见人杀人,见柴点火,见家禽就抢……村子里已经是一片狼藉。
小七义愤填膺问叶俊道:“大人,这是西狄人吗”?叶俊道:“看衣服和兵器就是,听赵将军说,他们多穿皮毛,善用弯刀”。十七喊了一句:“大人……”,叶俊却毫不犹豫地抽出身后的便携弓弩,脸上浮起一丝冷厉:“此间约三十人,咱们三个,争取一个都别让他们跑了,杀无赦”。
十七和小七得令,毫不犹豫,打马就冲了过去。叶俊距离略远些,杀狼用的那些铁箭,却是一支又一支地射了出去——
西狄小队刹那间就乱了,嘴里哇啦哇啦一阵叫唤,但是行动间却是都背靠背形成了一个圈子。手里的战利品也顾不得了,都扔在了一边,那些还能跑的家禽,乱叫着一起四散奔逃。之前街上那些哭喊的民妇,趁此机会都躲进了家里。
这边西狄小队见叶俊这边只有三人,且还有一个文人,不觉心中大定,倒率先发起了进攻。十七和小七一人在左一人在右,叶俊在马上一手弓弩一手简易手枪站在当中,双方二话不说,直接开战。
西狄人虽然勇猛,但毕竟都是大头兵,十七和小七这都是通过严酷训练走出来的死士,所以倒是跟欺负人似的,这是两只猛虎进了狼群。十七和小七都是用剑,专割咽喉,场面倒是并没有多血腥。
叶俊始终站在三十步开外,是以身上连点儿血都没溅上,只是最后关头叶俊突然喊了一句:“留一个活口,我有用”。幸好十七及时收回了举起的长剑,改为用手掌劈在了大头兵的后颈,大头兵翻个白眼晕了过去,其余的兵丁,一个没剩,都死透了。
叶俊从马上跳下来,走到了跟前,对十七道:“看看谁的中衣是浅色的,给我扯一块下来,我让这大头兵带封信回去给他们的头领”。
十七麻利地寻了来,叶俊更不含糊,蘸着这些人的鲜血迅速写了一封书信,将书信折叠好,便道:“找水来,给他泼醒”。大头兵醒来后,看看自己周边,同伴们的尸首横七竖八地倒着,神色间终是显出一丝惊恐。
小七将信拿过来,递给那大头兵,说道:“带回去给你们头领,这是我们大人写给他的”。虽然说双方言语不通,可是那个大头兵又不是个傻子,这三人之所以留了自己一条命,肯定是为了让自己送这个貌似是信的回去啊。所以,那大头兵也没犹豫,接过小七手里的信,转身就跑。
叶俊道:“小七,你在后面跟着他,一则避免他路上再作恶,二则也别让人杀了他,看着他上了月牙山再回来”。小七领命,上马追过去。十七则挨家挨户安抚村民,且招呼村里的靑壮劳力,将这些西狄人拉出村子,找个地方挖坑掩埋。
叶俊和十七打马往合川县行去,二人不疾不徐地行在路上,十七忍不住问叶俊道:“大人给西狄人写了什么”?
叶俊道:“告诉他们,想要什么就拿他们的东西来换,没有人能靠抢粮食活着。尤其是等咱们这边地道形成规模之后,他们再想来打秋风难上加难。我给他们指条明路,就看他们走不走了”。
十七道:“让他们拿东西来换?他们那边不过就是牛马羊,应该没别的好东西了吧”。
叶俊道:“只有牛马羊就够了。你看啊,咱们这边牛都是用来犁地的,除了将死之牛,任何人不得宰杀,所以尽管牛肉如此美味,可也不是有银子就能吃到的。咱们就用粮食、布匹、食盐、茶叶、药材等等跟他们换牛马羊的肉和皮毛,然后咱们这边将这些东西经过再加工后,销往咱们整个大渝。仔细算算这真是咱们的一门好生意啊”。
十七:“那他们能理解大人你的意思吗”?叶俊:“不都是傻子的话,总有一个能够理解我的意思吧,咱们等等看”。
如今合川县县令是秦汉,当初叶俊还在末位吊车尾的时候,秦汉是第一个对叶俊伸出橄榄枝的人,而且两人在麒麟书院那叫一个形影不离。要说自己这一堆小伙伴中,叶俊对谁感情最深,除了沈玉琪也就是秦汉了。二人从来没有彼此之间说过什么肉麻话,可是,就是彼此都明白,万一自己出了事儿,这个人必定是自己的后盾!这事儿不用彼此约定。
也正是因着这份深沉且纯粹的感情,当叶俊赶到合川县,发现这边竟然出乎意料地竟然是扰边西狄人的主战场时,瞬间就不淡定了。赵将军大部分的兵力都在柳林县,这边只有少量的护卫军,这少量的护卫军此时正在郊外与扰边西狄人厮杀。
叶俊在马上瞭望,护卫军约有一二百人,西狄人大概有三四百或者更多,此时战况有些惨烈。叶俊终于明白,刚刚在那边村子里遇到的小股扰边队伍,竟是从这边溜过去的。
叶俊对十七说道:“十七,我的剑法练得如何了,可行吗”?十七自是明白叶俊的意思,赶忙道:“大人此时应去给赵将军报讯、求助,而不是去涉险,您的剑法研习时日尚短,在混战中是没有任何胜算的”。
叶俊眸中闪过一抹狠厉之色,募得从自己的小腿外侧抽出一把闪着寒芒的长匕首,说道:“你看那边,西狄人竟然放火烧毁了咱们即将收获的粮食,此仇不报,我就不姓叶”。说完他拍马奔了过去。
到了近前叶俊飞身下马,立即加入了混战。他擅长的是近身格斗,自是要舍弃战马,与对方短兵相接。十七如今对叶俊的个性也算是基本了解,自知拦不住,叹气都不想叹气了,自是第一时间就亮剑上前,抢占了叶俊背后的位置。
二人背对着背,如一个燃烧的风火轮,加入到战局当中,将两方都杀了个措手不及。叶俊赶忙高声道:“兄弟们,我们两个是凉州府衙派来的,自己人,我们齐心协力将西狄人赶出凉州府”……
其实两个人加入战局,尤其是这种混战的战局,作用是不明显的。可是时间久了,这二人的表现可就有些突出了,这两位还是人吗?这是杀神在世吧?不管是十七的长剑还是叶俊的长匕首,都专拣着西狄人的脖子而出。二人身形极快,在他们周边西狄人的尸首堆积成一片。
这边的异样很快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力。
本就站在县城城墙上观战的秦汉注意到了,当然西狄人此次扰边的领头人也不例外。
秦汉定睛一瞧那身形、那衣衫,突然一拍大腿,大叫道:“立刻打开城门,所有人跟我杀出去救人”。县丞一把拽住秦汉的胳膊:“大人,不可。敌众我寡,万一西狄人杀进城来烧杀抢掠,这责任可就大了”。
秦汉自从到了这合川县还从未用这种眼神盯过任何人,怎么说呢,这眼神太凶狠了,县衙里所有的小吏都被他盯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秦汉一字一句对县丞清晰地说道:“睁大你的眼睛瞧清楚了,叶知府携人正在下面与西狄人厮杀,我等若就在此瞧着看着,置之不理,叶知府如若有个万一,这个责任谁担得起?届时别说你的官帽,就是你的性命不知还保不保得住”?
县丞刹那瞪大眼睛,急忙扶着不高的城墙往下看了看,惊疑不定地说道:“难道是那着玉色儒衫之人”?秦汉点点头。
县丞抬起衣袖擦擦额头上的汗水,急忙说道:“不用大人您亲自去,下官带人去,将县衙衙役和之前组织的城内靑壮都拉出去,您放心,下官一定会将知府大人给救回来的”。
秦汉扶额,无奈道:“李县丞,你不必去,本官要亲自去,本官需要的是你在城内坐镇……”秦汉话未说完,耳内只听得一声震耳朵的巨响,几人互望一眼赶忙从墙垛处一起往外看去。
只见此时战场上已经改变了形势,从双方混战,已经变成各自集结对垒。自己这方靠近城门且背对城门,西狄人一方略远是面向城门。此时已经看得十分清晰,自己这边正是以那身着玉色儒衫的叶俊为首,西狄人那边为首的是一个高大威猛的虬髯大汉。
此时双方阵营中间隔着一个坑,鼻端还萦绕着火药的气息。叶俊也是没有办法,彼此交手了一刻,才发现这波西狄人竟然意外的十分悍勇,就连十七也凑过来跟自己说:“大人速速想对策,这次可没那么容易”。
自己这边人少本就吃着亏,叶俊并不想徒增伤亡,所以只好祭出自己新研究出来的手榴弹,当然了,他这次出门也只带了两个,所以没想着将他们杀退,就想着能起个震慑的作用,仅此而已。
双方对峙,叶俊高声道:“我们的援军正在赶来的路上,我们亦不愿大造杀孽,尔等还不速速逃命而去”?!叶俊也不确定那边是否有人能听懂自己的话,只是好半晌,那边没再向前冲杀,可也没言语。尤其领头的那个虬髯大汉,就那么直愣愣盯着叶俊,盯了许久。
双方对峙多时,现场十分诡异,此时秦汉带人都冲出来了,那虬髯大汉才终于开了口,更为意外的是,他说的一口蹩脚的大渝话。只听他道:“你是赫连俊叶吗?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双方人马都愣住了,叶俊亦是。
那虬髯大汉向前迈了几步,十七赶忙上前挡在叶俊的身前,只听那虬髯大汉再次问道:“你是赫连俊叶吗”?叶俊回过神来,确定对方问的是自己,便朗声答道:“阁下认错人了,我乃大渝凉州府知府叶俊。
你既然懂我大渝的语言,还请你回去给你们首领帮我带句话——你们缺什么,请用你们拥有的东西来交换,我叶俊欢迎你们的商队来凉州府以物置物。你们若是一直来强抢,骚扰我大渝百姓的安居乐业,我大渝必还以痛击。请你务必带到”。
那虬髯大汉愣了一愣,又望了叶俊一刻,终是冲叶俊点了点头,而后一挥手,带领着那伙儿西狄人向西撤走。直到西狄人走得看不见影子了,这边诸人才长舒一口气,那些受伤的兵士咕咚躺倒在地上忍不住“哎呦”起来。
秦汉连忙吩咐身后诸人道:“将受伤的兵士都抬进城内医治”。他自己则将叶俊一把拉过来,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认真地瞧了一遍,之后才说道:“还好你没受伤,你怎么这么莽撞啊?你这人胆子大的也是没边儿了,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啊”?!
其余众人:“……”秦大人,你,面前的可是你的顶头上司叶知府,怎么能像训孩子一样训叶知府呢?!
叶俊:“……”大哥,小弟不要面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