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俊重新回到自己所住的这个飞鹤院,此时他才有时间好好打量一番这个地方。
飞鹤院是个十分规整的小院子,有正房三间,耳房两间,东厢房两间。院内有一条青石板路,靠西墙正中间有一株很大的杏树,杏树南边是两间小小的净房,其余地上均是矮一些的花花草草。叶俊住了正房的最东边,室内有一张大实木床,一个大衣柜,其余皆无;堂屋有一套古典桌椅,看起来是用来待客的;最西边是一间书房,靠西墙是一个巨型书架,只是目前都空着,窗户前摆着一张实木书桌,桌子上有笔墨纸砚,实木书桌后面正对着窗户是一把实木椅子,上面还有坐垫。
虽然这院子收拾得匆忙,但是很干净,布置也合理,叶俊对自己的居住之所甚是满意。
叶俊的早食还是昨天那个名叫翠缕的丫头带着人送来的,吃完早食,翠缕才上前给叶俊重新施礼道:“叶小郎君,奴婢叫翠缕,以后就是您跟前的大丫头,另外那几个,从左到右分别是小燕、小雀、小鹂,后面那几个分别是——”
叶俊抬手打断翠缕的话,说道:“你,小燕、小鹂留下,其余都散了吧,我就一个人,用不着这么多人伺候,且我喜欢清净”。
翠缕顿了顿,随即想到夫人的吩咐,让一切按照叶小郎君的意愿而行,便冲后面道:“大家都听到了?被点名的留下,其余都回去吧,从哪来的就回哪去继续好好当差就行了”。
待到众人走了后,叶俊又道:“翠缕姐姐你住东边耳房,小燕、小鹂住西边耳房,以后翠缕姐姐负责正屋三间屋子的整理和打扫,小燕负责洗衣服和收拾院子,小鹂负责灶上活计”。
叶俊话落许久,小鹂才鼓起勇气糯糯道:“小郎君,奴婢做饭很一般的,灶上活计也,不甚精通”。
叶俊看了小鹂一眼,道:“你想学吗?我可以教你,如果你不想学,可以回去你原来的岗位”。
小燕在旁边立刻道:“小郎君,奴婢对灶上活计比较精通,也很感兴趣,不如奴婢跟小鹂换换”。
叶俊看着小鹂,见小鹂点点头,叶俊便道:“就这么办吧”。
翠缕道:“小郎君的意思是咱们院子要单独开火吗”?
叶俊:“自然是,我本就寄居在此,不是这里的主子也不是正经的客人,而且我在这里一住,只怕要好几年,总不能让沈府白白养着我。我来沈府寄居主要是为了能有书读,如今堂舅父、舅母心善给我安排了这么好的居所,其他再无所求。
有些话说出来虽然不好听,但是事实本就是我无路可走、无处可去才投奔而来,人家能收留能帮助是情分,不收留不帮忙却是本分,所以我还没有那么大脸吃的用的穿的一概像沈府索取。
舅母心善,可怜我一人至此,派了几位姐姐前来陪伴我、服侍我,我不忍薄了舅母的好意,所以你们三个我才留下,不过,还劳烦翠缕姐姐能跟舅母那里回句话,你们三个的月例以后就由我自己出了。你们三个放心,我虽然落魄了,可是养着咱们四人还是没问题的。
你们跟着我自是没有在沈府好,现在呢,我就再给你们一次选择的机会,愿意留下来的就留下,还愿意回去原来的岗位的也可以回去。今日你们就先回去想想,明日一早依旧来上值的,我就当你们愿意留下来,没来的,我也就明白了,以后就路归路桥归桥就好。现在你们便回去吧”。
翠缕在旁听了叶俊的话便笑着道:“小郎君,奴婢是不走的,我早就决定好了,是不是可以去忙了”?
叶俊便也笑道:“姐姐既然决定了要留下来,那就先把这两间东厢房收拾出来,南边一间找人来垒两个土灶,北边一间做餐厅”。
翠缕道:“奴婢这就去”。
一看翠缕姐姐都去忙了,小鹂、小燕哪里还敢拿乔?翠缕姐姐可是很得夫人看重的、有头有脸的大丫头,她都对新主子如此平和地便接受了,更何况她们两个外间的粗使丫头?两人急忙向叶俊表了忠心,叶俊同意后,两个小丫头便跟在翠缕身后立刻投入地干起活儿来。
叶俊回到自己的卧室,从空间里将自己全部的傍身银子拿出来,大概还有18两左右,他想着,在他找到合适的生计前,他得有足够的银子能撑到那时候。他插上卧室门,意识进了空间,又好一顿搜索,虽然他不想靠典当大毒枭的收藏度日,可目前的困境还是要好好度过去的。
叶俊翻来翻去,不知不觉就走进了大毒枭的书房,看到大毒枭书房里那一面墙的书籍,叶俊差点儿喜极而泣,我嘞个去!这个时代书才是最值钱的啊。
等叶俊翻了一会儿,发现这些书里有一半是的时候,叶俊心里别提有多无语了。谁能想到,让人闻风丧胆的贩毒魔头闲暇时间竟然爱看,这件事情,就很扯。
其实叶俊倒是冤枉大毒枭了,他根本不爱看书,这些书都是让属下随便买来装逼的,里面有许多是,估计他自己都不知道。
叶俊还没将这些书都看完,就听见窗外翠缕的声音道:“小郎君,夫人让人来喊您过去一趟”。
叶俊匆忙出了空间,整理下衣衫,打开屋门走了出去,到得院子里道:“翠缕姐姐跟我一起去吧”。
待得翠缕带着叶俊来到一座叫做玉兰苑的地方,还没进屋就听见里面有说笑声传出来。
翠缕低声对叶俊道:“小郎君,夫人这会子叫您过来多半是让你来认认家里人,听声音,里面是小少爷和两位小姐”。
叶俊道:“多谢翠缕姐姐提醒”。
叶俊进去屋内,屋里先是一静,随着叶俊给夫人钱氏请安的声音落下,紧跟着钱氏便笑着道:“不必多礼,站到前面来认认你的几个表姐和表哥,以后就都是一家人了,彼此都不必拘束”。
钱氏指着她身边站立的一个粉裳女孩儿,道:“这个是你二表姐玉瑶”又指着粉裳女孩旁边那个穿着藕荷色裙裳的女孩儿道:“这个是你三表姐玉玲”。两位姑娘都是少见的小美女,叶俊大大方方与她们依次见礼。
这边见完了,钱氏才推了一把一直倚在她身边的一个锦绣男孩儿道:“看看你表弟,再看看你,什么时候才算长大欧。叶俊,这就是你表哥玉琪,以后你就跟他一起读书”。
叶俊进了屋就见到了这个锦绣公子,只不过刚才不及细看,此时细瞧这个男孩当真是粉雕玉琢的一位佳公子。只见沈家玉琪墨发高挽、别着青玉簪;湖色素锦袍、束着青玉腰带;身量和自己差不多高,身姿如竹,看上去既弱不禁风又坚韧挺拔。肤色苍白,俊眉斜飞,星眸灿亮,高高的鼻梁,暗红色的薄唇弯成爱笑的弧度。
真真是初见时美貌惊心。
叶俊打量沈玉琪的时候,沈玉琪自然也正打量叶俊。叶俊的容貌还在其次,关键是他的气质,十一岁的男孩身上竟然有一股凛冽锋锐之气,叶俊身姿笔挺、步履矫健,一身素袍,发顶一枚素簪。好一个英姿勃发的少年郎。
叶俊率先施礼:“叶俊见过表哥”;
沈玉琪回礼:“玉琪见过表弟”。
钱氏示意两人挨着坐下道:“你们以后好好相处,互相勉励,琪儿别拿叶俊当外人,叶俊也要把这里当成是自己家……”
钱氏话还没说完,大丫头翠月就进来禀告道:“夫人,恕奴婢无状,沈大管家说有急事求见”。
钱氏愣了愣,紧跟着道:“既是急事,赶紧让大管家进来吧”。
沈大管家名叫沈林,四十多岁,进屋后始终低垂着头,眼睛并不敢四外瞧看,给钱氏行礼问安后,钱氏才急急问道:“究竟有何急事,需得此时禀告”?
沈林答道:“夫人,外院儿陈管事说咱家酒楼有人闹事,生意都做不下去了。不知哪来一拨人说咱家酒楼饭菜不新鲜吃死了人,东家若一直不出面,就怕越闹越大。老爷今日刚好不在家,奴才不得已才来向夫人讨个解决的办法”。
钱氏拧眉,两手紧紧攥着一张锦帕,说道:“老爷也不在家,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何知道……”
旁边沈玉琪站了起来,开口道:“母亲,琪儿身子大好了,就让琪儿去吧。总归会有解决的办法”。
钱氏眉头皱的更紧了,说道:“你还小,又整天只知读书,还没跟你爹学过这些,你去了也是镇不住那些人的。再说了,为娘是断断不敢让你去的”。沈玉琪还待再说,钱氏却是抬手止住了他,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
叶俊见钱氏一直沉默不语,好半晌了,终是忍不住上前说道:“舅母,不如让外甥替表哥跑一趟吧,请您相信我”。钱氏猛然抬头看了看叶俊,继而摇摇头道:“你一个小孩子能做什么”……
叶俊抬头挺胸道:“我都十一岁了,不是小孩子了,再说,一个小孩子的确不能做什么,所以我要以表哥这沈家大少爷的身份去处理此事。舅母别忙着拒绝,请舅母听我把话说完。这事儿涉及人命,东家不出面没办法解决;我和表哥年纪相仿、身高相仿,表哥身子不虞,外面见过表哥真正长相的人肯定也不多,所以外甥只需穿戴好表哥的衣服,领着表哥惯常使唤的人,随着陈管事去走一遭。不管是对方有备而来,是同行打压,还是临时起意要讹钱,咱们了解了对方有什么牌,才知道自己的牌该怎么打。
舅母不让表哥去,不过就是担心表哥的身体和可能会遇到某种危险,但是外甥不怕,外甥从小就跟着家里给请来的武师父习武,若不是如此您当外甥真的能千里迢迢地找来沈府吗?要知道,从利州府、乾州府活着逃荒抵达中州府的人只有十之二三,更何况外甥就是出去假扮一下表哥,是去解决事情的,不是去打架的,其实真正处理此事的还是陈管事等人。假装表哥这沈家少爷当场坐镇,不过是给陈管事等人增些底气罢了,您有什么不放心的”。
钱氏的眼睛亮了亮,同时沈玉琪的目光也不可避免地落在了叶俊的脸上。沈玉琪忍不住认真打量了叶俊几眼——此人身上那股凛冽锋锐的气息越加明显了。叶俊那双黑亮的大眼睛里闪烁而出的那抹光彩和自信令人信服。
钱氏这次并没有犹豫很久,虽说此事荒唐,但是“荒唐”也终究是个办法不是?钱氏沉声吩咐道:“沈管家你也陪着一道去,就这么办吧”。
沈玉琪嘴角噙着笑亦吩咐道:“小元宝去把上次母亲给我新做的那身衣服取来,发簪、腰带、玉佩、荷包、靴子、扇子,一样不能少,要取全套的来。小金蟾一会儿你陪着叶俊表弟一起出门,出去后机灵着点儿……”
一屋子人忙乱准备起来,叶俊倒是老神在在安静地等在了一边。
当叶俊装扮好了以后,所有人都呆了一呆,众人心中均忍不住飘过一句话:“凸(艹皿艹 ),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叶俊步履生风地领着十几个人到了沈府大门口,老管家沈林忍不住对叶俊说道:“少爷,咱县城所有人都知道,您一向身子弱,还是坐车吧,别骑马了”。
叶俊不经意间目露威仪,眼睛余光看了看四周那些在沈府不远处探头探脑的人影,又扫了一眼沈林,中气十足地说道:“别人就是以为本少爷病得快死了,认为我沈家后继无人了,才会吃了熊心豹子胆地这般欺辱到咱们头上。今次我倒是要让大家伙好好都来瞧瞧,我沈玉琪还活得好好的,是哪个不要命的硬要往我枪口上撞”。
叶俊说完之后,径直走到了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前,这里的几匹马原本是给几个护卫准备的。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叶俊伸出左手顺了顺马儿的鬃毛,见马儿被生人触碰并没有什么惊慌异样,叶俊才右手一扒马鞍,原地一跃,眨眼间就整个人已安安稳稳骑在了马上。一瞬间,叶俊的四周一片不同寻常的寂静。
叶俊眼神挟威一扫,说道:“都愣着干嘛?中午是做不成生意了,难不成晚上也不想开张了?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