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永年知后觉,发现这例子不行,脑子里又冒出一个例子,“这样,你就想要是裴侧妃没有嫁给你,嫁给了别人。”
南王想过这个,假如当初裴静芝和离后,嫁的是旁人。那人无爵位,无家世背景,她算是低嫁,想来那人定会待她如珠似宝,不敢有二心。
得,冯永年一看就知道,这人想过这个可能,还不止一次。
那他就再加一针,今儿个他不把人戳醒了,他今天就不吃饭了。
“她若低嫁,谁来护着她?长阳到底有什么人是个好的,你自己也清楚,不过是装的好罢了。倘若没有燕王世子妃,没有跟韩王妃扯上关系,倘若裴家人没有功名加身,只要裴家落下去了,但凡有点儿权势的,都能踩她一脚。若是个芝麻大小的官员,连个诰命都没有,见着谁都得低头。”
冯永年觉得,女子在这世间生存可真困难。
南王没法想象裴静芝对别人低头,若是这样,她可能并不愿意出嫁,宁愿去观里当个道姑。
回了南王府,裴静芝还躺在软榻上,翻看着自己店铺的账本。
南王进屋后,坐在软榻边儿上,把脑袋轻轻的放在她的肚子上,“不用去跪了,谁都不用去。”
裴静芝连账本也没放下,随口说道:“王爷这是说什么呢?总得有始有终。”
“府里头我也下了令,谁都不得违背。”
他还是第一次如此,裴静芝顿觉新鲜,“王爷这是怎么了?”
“开窍了,幸好,不晚!”南王像是在取笑自己一般。
裴静芝放下账本,“王爷没什么想说的么?”
南王起身,把眼睛从她的肚子上移开,只盯着她的双眼,摇了摇头。
“臣妾饿了,王爷可要留下?”
“一起吧。”
晚膳时,南王正大光明的看她夹菜,她似乎很喜欢吃酸的东西。吃完了,还得喝一碗汤,再来点酸味的果子。吃的不多,但都是精心挑过的。
在她开始显怀的时候,宣京来了圣旨,她从侧妃,变成了南王妃。
接下圣旨没多久,南王就回来了。
裴静芝拉着南王的手笑道:“晚上想吃鱼,王爷不如去挑个好的,晚上陪着我多用些。”
季珩之的圣旨,谁也没瞒着,知道内容后,皇后扶着绿茵的手,去了魏婕妤处。宫人来报,魏婕妤…怕是不行了。
寝殿内,魏婕妤的贴身丫鬟伺候在一旁。见到皇后来了,冲着她行了一礼。
魏婕妤躺在床上,面上一丝血色也无。皇后打量着她屋里头的装饰,只觉得这屋子空的很。透过打开的窗口,可以看到外头树上挂满了枯叶。
“你来了…”魏婕妤说话时,音倒是足,丝毫听不出是个病弱的人。
皇后也没找凳子坐下,就站在那窗口,看着外头那棵树。
魏婕妤:“我让人移了一棵,可惜没活。不如宫外头长得好。”
树,是海棠树,可惜,死了。皇后看着那地,似乎被人翻过,下头也不知道埋着什么,这树移到这里,就没被好好对待过,自然活不成。
“太医局的人,说你不行了。”皇后觉得,可能真是被什么冲撞了吧。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先是顺王的张侧妃,如今…又是魏婕妤。
魏婕妤撑着身子坐起来,她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不过是她求仁得仁罢了。
“既然如此,便多谢娘娘来送我一程。今日我也有个说话的人。不如…就给娘娘讲讲我的事吧,若是带到地下,我总觉得不甘心。”
说起这个,魏婕妤似乎来了精神。脸上带着笑,跟皇后讲起了自己以前的事情。
魏婕妤的母亲,算不得大家出身,胆子也小,魏老爷子搭上了林家的船后,她更觉得不安。
母亲温柔似水,不争不抢,父亲野心勃勃,一路往上爬。母亲的肚子不争气,就生了她一个,可父亲要的是儿子。
母亲不是没有怀过,只是没留住。
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哪怕是枕边人,说变就变了。其实她出生的时候,府里头还没那么脏乱,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怎么就变了呢。
父亲有了侧夫人,是林家的人,那以后,她的母亲就变了。
再加上魏顺仪出生,她这个大小姐,就被人遗忘了了。
“她们都觉得那个女孩儿是个有福的,所以格外宠爱,我也就跟着多疼她些。她自己蠢,我说什么她都信。”所以…她让魏顺仪补身子,魏顺仪就真的进补,她让魏顺仪针对白梅雪,魏顺仪就去找白梅雪的麻烦。
皇后见她喜欢珍珠,过来看她还带了一串珍珠手串送给她。
魏婕妤伸手接过,“多谢娘娘。”
“其实...你可以同陛下讲,陛下不是那样不讲理的人。”
“那是因为,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要活着。不管我是否做了那样的事,我始终都是魏家人。我们家,跟燕王世子妃家,始终都有化不开的冤仇。”
她从进宫那日起,就把自己的结局安排好了。甚至就连魏顺仪的进宫,也是一早就安排好的,她死了,妹妹岂可独活。
宣京魏家的女儿,只有她跟妹妹。她的父亲,可再也生不出孩子了。不…应该说,整个魏家,都生不出孩子了。
“我的丫鬟跟了我多年,到时,还请娘娘帮个忙,放她出去。”
魏婕妤看着她的背影,从进屋到现在,皇后都不曾看过她一眼。
“娘娘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你好好养着吧,本宫先走了。”她并未说下次再来看她,因为她不会再来了。
魏婕妤也知道,低头算是行礼,“臣妾,恭送娘娘。”
回去的路上,皇后心不在焉,绿茵也不敢说话,只是扶着她,慢慢的往回走。
到了凤仪宫门口,皇后眼里突然涌出两颗泪。皇后停住脚步,看着院子里的海棠,“可惜了,花开的时候,没想着看一看,现在花谢了,也没得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