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轰！
黑压压的大军行进在大路上，卷起的烟尘里，一面面旌旗在尘头猎猎作响。
这是一支从朔方城开拔而来的大军，黑压压的人马一眼望不到边，少说也有四五万人的规模，他们就是奉命前去伏击唐军的大军。
“快点！”
“跟上，都跟上，快点！”
“说你呢。往那里看呢，看路！”
一道道满是凶厉的怒喝声不断的在队伍之中响起，一名名凶神恶煞的骑兵，不断的催促着道路上的青壮们，让他们加快动作，但有一丝不耐烦或者迟疑，当即就将手中的马鞭抽下去，顿时队伍里面就是一阵阵的哀嚎。
道路旁边的一处高地上，右卫将军赵白正俯瞰这周围的山河，一双虎目之中看不出此刻的心情如何。
虽然他年过四十，但是仍旧体魄强健，比之年轻人也不遑多让，说话仍旧是中气十足：“这里距离荡魂山口还有不到四十里的路程了，天黑之前一定能够赶到。”
他口中所说的荡魂山口就是柳棠所说的那处地方，因为河道在那里弯弯曲曲，以至于奔腾的河水就像是在哭诉，加之山谷内的回声，渐渐的就被人称为了荡魂谷，所在的山口也就被称为了荡魂山口。
说话间，赵白听着那一阵阵惨烈的哀嚎，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当即就对着左右吩咐道：“告诉你们多少次了，不要让士卒抽打那些民夫，他们的哀嚎会影响周围人的士气。”
“可是将军，这帮贱民一个个都奸猾似鬼，走在路上尽皆磨磨蹭蹭，稍有不注意就凑齐一起嘀嘀咕咕，拖累行军速度。实在是不打不行啊！”一名校尉叫屈道，其余的校尉也是苦恼的点了点头。
若不是这帮民夫的拖累，以他们的行军速度怎么可能会拖延到如今，早在昨日就赶到荡魂山，甚至此刻说不定已经就在山上驻扎了，哪里会像是现在这样，仍旧在野地里顶着太阳晒。
听到这话，赵白顿时就呵斥道：“混账！你们明知道他们是贱民还跟他们客气什么，打了他们反倒影响大军行进速度。影响士气！”
“去，现在就过去，从那些人里面把平日那些最是疲懒的人都给我抓出来，全都按在路边，给我砍了，脑袋插在木杆上，让所有人都给我看清楚了。”
赵白面上没有丝毫的怒色，但是话语间却是满满的凶厉之气，一双淡漠的眼眸更是看的周围校尉们尽皆心头一凛。
“遵命，将军！”
说完，这帮校尉立刻就拱手告辞，骑上各自的战马飞快的返回各自的麾下。
赵白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顿时无奈的叹了口气，眼中闪过抑制不住的失望之色，这种事情放在当年大隋，根本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哪里需要和一帮泥腿子理论，早就将最先闹事的泥腿子抓出来砍头，杀鸡儆猴了。
现如今的朔方军虽然久经训练，堪称是精锐，但是到底是近十年没有经历过战事了，这些后成长起来的校尉们，一个个都是些只知道领命的死脑筋。
想到这里，赵白的心中不免有些忧愁，不知道这一仗究竟该怎么打？
他关心的不是接下来的伏击，而是接下来的大战，真正决定朔方未来归属的大战！
若是此刻在朔方城里面，赵白绝对不会有这样的心思，更是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天塌下来了也有梁师都在前面顶着。
但是现在既然出来了，往日压抑在心中的诸多想法就活络了起来。
“就算是在这里伏击了唐军又如何？就算是胜了唐军一阵又如何？唐军这一次来势汹汹，显然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梁师都这一次估计凶多吉少！！！”
“唐军可不是泥巴做的，东征西讨这么多年，麾下虎狼尽皆都是见过血，上过战场的猛卒？这般实力，朔方就算是赢了也是惨胜！”
“而且，突厥人这么久都没有消息，唐军甚至都敢放心的渡过大河，十有八九是确定突厥人不会出兵了。”
赵白心中喃喃自语，脑海里的念头更是纷至沓来，上一个都还没有想清楚，下一个又冒了出来，直接想的他心情烦躁，忍不住骂了出来：
“直娘贼！！！大唐都给出封王的条件了，竟然还不答应，真他娘的被鬼迷了心窍！”
如果是换了他，别说是封王了，就算是给个国公，他也愿意。
赵白的心中十分清楚。
如今的大唐已经不是多年前的大唐了，现如今的天下也不是隋末那个时候，四处割据的情况，天下已经完全一统于唐。
而朔方仅仅就是一隅之地罢了。
以一隅之地而抗衡一国，分明就是自寻死路！
可惜，他赵白仅仅就只是一个右卫将军，甚至连个大将军都不是，听起来厉害，但实际上也就那么回事，根本就是无足轻重的人物。
毕竟，朔方就这么大的地方，十六卫大将军都不够分，更何况是他一个区区将军。
周围的亲卫们闻言尽皆侧目，但是他们的脸上却是没有露出任何的异样之色，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一个个耳观鼻鼻观心的宛如泥塑的雕像。
不过，赵白经过这么一发泄，也重新冷静了下来，脑海之中的思绪也再次清晰了起来。
“眼下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若是事不可为，大不了投唐军去。”
“好歹我也是一个将军，就算是降将，也不至于解甲归田，总是能够获得一官半职的，能够安稳的渡过下半辈子了。”
他都已经四十多岁了，虽然外表看起来不像，但是到底已经到了不惑之年，已经没有了当年的雄心壮志，只想要安稳的渡过后半辈子。
若是在年轻个十岁，他说什么也要拼一拼，但是现在……
“嘿！”赵白自嘲的笑了笑，他替别人操那份心干嘛！！
正此时，一阵阵鬼哭狼嚎的喊叫声传入了他的耳中，赵白抬头看去，却见一名名青壮正被卫士们从人群之中粗暴的拉扯出来。
“出来！”
“饶命，饶命！”
“别杀我。别杀我，我上有老母，下有妻儿……”
“不要，我不出去！小人知错了，知道错啦！！”
但是，此刻的卫士们得到了军令，他们根本就不管这帮疲懒货色的哀求，一个个宛如拖着死狗一样将一名名平日间总是借故偷懒的青壮给拖了出来。
“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