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印坐在茶炉前,手上拿着扇轻扇着,含笑看向她。
看清自己身处何地后,内心说没有心灰意冷是假的,可约莫是失望习惯了,她竟生出了果然如此的想法来。
孟棠躺在床上,一张脸苍白无比,她说:“圣僧,你先前说的那些话,果然是骗我的吧。”
玉印不言,他发出一声长叹,道:“贫僧怎么说,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心底怎么想,倘若你能从我那番话里得到一丝力量,那么贫僧说那番话便是值得的。”
孟棠问:“若是诳语打多了,还能算出家人吗?”
玉印坐在蒲团上,曲起一条腿,问:“为何不算?”
“你说过我能回家的。”她喃喃开口。
“嗯,你一定能回家的。”
玉印那日刚打完诳语,便遭天打雷劈,可玉印不在乎。
她一定能回家的,倘若那是她的执念,他也会助她一臂之力。
“和尚,为何要救我?你竟能在褚奕眼皮子底下,将我带走。”她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嘲讽。
玉印笑着道:“你方才还叫我圣僧,这下又变成和尚啦。”
玉印摇了摇头,他继续道:“还是要多谢你绣在帕上的那几句话,乱了褚奕的心神,才让我找到机会,否则以褚奕的眼力,即便是贫僧,也无法做到偷天换日。”
“战场上那么多人,没人发现你?”
“我易容在那群士兵中。”
“原来如此……”
孟棠便不说话了。
孟棠不说,玉印便自己说,他道:“至于为什么要救你,孟棠,我算过这个国家的未来,褚奕登基后,这个王朝的生命本只剩下五年,褚奕登基五年后失去人心,加上蛊虫入脑,死在叛军刀下,这便是我算到的大雍末路。”
“褚奕死后,乱世开启,持续整整四百年,当然,四百年也是贫僧粗略一算,可能并不准确,四百年的战火纷争,百姓流离失所,人间沦为地狱,易子而食随处可见。”
“我本不欲入世,可后来我在你身上瞥见了一抹生机,你入宫后,让褚奕体内的蛊虫,延迟发作了两年,而褚奕似乎也没有像卦象中那般失了人心,到了第七年叛军才打过来,无疑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也是因为你,叛军的计划没有得逞,褚奕平了叛乱,得以让乱世没有开启。”
“孟棠,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
孟棠望向他,问:“所以呢?”
玉印起身,将壶中的汤药倒了出来,端到了孟棠跟前。
他说:“所以你一定能得偿所愿,喝药吧。”
孟棠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臂,玉印晃了一下,药洒了大半到地上,孟棠红着眼问:“你懂什么!”
“我懂的。”玉印另只手,轻轻拍着她的手背,似在安抚。
他又说了一遍:“孟棠,我都懂的。”
孟棠失望的摇了摇头,“我根本不在乎这个王朝变成什么样,我只想回到属于我的世界。”
玉印发出一声轻笑,他说:“你想回到你的世界是真,你不在这个王朝变成怎样是假,孟棠,我懂的。”
孟棠一僵。
玉印说:“倘若每个人生来都带着使命,那么你来到这个世界,便是为了阻止王朝末路的,你信不信?”
“呵。”孟棠低低的笑出声来。
她恶狠狠道:“我不信!”
“这一点,倒是和褚奕特别像,都不信命,可孟棠,我信。”
玉印又去重新倒了一碗药,他将孟棠扶起,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他身上是淡淡的佛香,沁人心脾。
他一勺一勺的将药喂到她唇边,说:“我自小就信,孟棠,等身子养好些,要和我出去看看吗?”
孟棠喝了药,不语。
玉印又道:“如今外边都传皇后死了,倘若你不愿再以皇后的身份现身,我可以给你易容,改名换姓,换个身份吧。”
喝了药后,身上发了汗,孟棠微喘着开口:“我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玉印将碗放回桌上,“出去看看吧,你可能不知,褚奕失踪了,你难道不想知道,问题出在了哪?”
是的,明明好感度已经刷到了一百,为何她还在这里,问题出在了哪?
“孟棠,我不打诳语,兴许于你而言我以前说过的话都是诳语,可对我来说不是,你最终一定能得偿所愿,这是我为你算到的命数。”
孟棠黑峻峻的瞳仁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没有骗我?”
“没有。”
“不是画饼?”
玉印发出一声轻笑,说:“不是,我说一定能,便一定能。”
孟棠撑着床起身,她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他,说:“倘若你骗了我。”
“便让我不得好死,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吧。”
玉印伸手,问:“可要拉钩?”
孟棠扯了扯唇角,那是一个充满讽刺的笑,她将小指勾了上去,嘟哝了一句:“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张口就来满嘴谎话的和尚。”
玉印也跟着笑了。
指腹上传来淡淡的温热,他说:“出家人不打诳语。”
*
聂竹青将褚奕领回了家。
“大妹子,这真是你儿子?”借她屋的妇人好奇的问。
聂竹青面露尴尬,不点头也不摇头。
妇人心有余悸说:“你之前拦在那张公子面前,真是吓死我了!还好今日张公子心情好,没与你计较!”
聂竹青道:“我不能放着他去死。”
“唉,倒也是,若真是你儿子,你们孤儿寡母相依为命也不容易,对了你儿子叫啥名?”
聂竹青沉默了一阵,随后恶狠狠道:“狗蛋!”
妇人诧异的看向她。
聂竹青道:“就叫狗蛋,叫他狗蛋就好!”
妇人哈哈大笑道:“都说贱名好养活,大妹子你瞧着文文弱弱的,看着像个文化人,没想到也会给儿子取个这样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