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天后府谷县最好的酒楼厢房内,由张县令和副将李钊做东,一众士绅作陪宴请即将赴任的吴千户。酒过三巡客套话也聊完了,自然是要进入正题。
张县令使了使颜色,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当即跪倒在地,哀嚎道:“各位大人,我杨家世代勤恳耕作,却不想惨遭贼寇毒手,全家男丁被杀妇孺被掳走,就剩下我们三个孤儿寡母,求各位老爷为我杨家主持公道。只要能出兵,我愿捐银一千两。”
说话之人正是杨富强的母亲,带着媳妇和唯一的孙子,靠着贼寇给的一点干粮硬是走到了县城。杨家在府谷县城有几间铺面,还存了三千两银子。动用了人脉关系认识了张县令,特意被请来当苦主。
这吴千户可是总兵吴自勉的侄子,在榆林城里哪有外放边堡油水多,与其照顾下属不如照顾自己亲戚,没想到今天刚到府谷县城吃个接风宴就来这么一处。
“李兄,这贼寇已经猖獗到如此地步了吗?为何不出兵剿灭?”
“吴老弟,这贼寇不仅杀了李游击,抢了杨家庄,还将庄里粮食散给那些乱民,队伍壮大之后又袭击了炭场,杀了管事蛊惑数百炭工入伙,如今只怕是有了两三千了。就等着老弟赴任,稳定黄莆川堡士卒军心,再调集兵力剿灭这股匪寇”
李钊才不会在乎那帮贼寇,人数再多也是农民,不需太多他二百家丁一冲,就能吓得这伙匪寇四散而逃。这不是听说上任的是吴总兵的侄子,特意等他到了拉他入伙大赚一笔,指望其能在顶头上司面前美言几句。
“可如今军费不足,连被烧毁的粮食总兵大人都要我就地补充,即便有杨老夫人捐献的一千两银子,那也不过是杯水车薪,何谈出城剿匪一事”吴自德自然也不愿放弃这赚钱的大好机会,不得狠狠敲一敲在座士绅的钱包。
士绅们听见这话,就知道要钱的来了,无奈杨家下场实在惨烈,杨氏都抵抗不住这帮匪寇的进攻,他们这些武力更弱的咋办。
吓得纷纷携带细软逃亡县城躲避,又命令留守的管事开仓放粮,招募更多乡勇抵抗匪寇进攻,不过官军和土匪的尿性他们都了解。
只要土匪往某个鸟不拉屎的山沟沟一钻,官军也就懒得再管原路返回,一来一回都得让他们出钱出粮,还啥事都解决不了。
“我愿出五十两”“我愿出一百两”“我愿出二十石粮草”......
吴自勉脸色有些不好看,这帮士绅未免也太小气了,我到这来是保卫他们的土地和财产,一个个居然这么抠门。
李钊和张县令很是开心,还好拉了个杨老夫人过来,不然这帮吝啬鬼连一两银子、一粒米都不想出。况且出征之后还有好几道油水可刮,沿途村庄、从贼的村民家属和土匪抢掠的财物,听杨老太太说她家存了近千石粮食,这帮匪寇总不能几天就吃完了吧。
银子可以揣进兜里逃跑,那么多粮食背得动吗?在这年头,粮食比银子珍贵,这炎热的天气丝毫没有缓解,今年秋季小麦播种恐怕是没戏了,明年只会更加缺粮,粮食价格自然水涨船高。
宴席结束这次募捐总共凑了两千两银子和一百石粮食,一百石粮食就算是填黄莆川堡粮仓损失,剩下的银子张县令分四百两,李副将和吴千户各拿600两,剩下的四百两就当做开拔费。
张县令乐呵呵地回去后,李吴两人又商讨出征的计划,两人有家丁300余人,再出动黄莆川堡200守军,足够对付一帮为了填饱肚子的农民,两人又可以大捞一笔。
六天后的下午,吴千户不吴守备带着自己一百余名家丁,和百余名被强征过来运粮的民夫,来到了黄莆川堡城墙下。
“还不快开门,新任的吴守备吴大人来了”吴自德手下对着城墙上的士卒叫嚣道。
“还望大人见谅,贼寇肆虐我等不敢随意开门,这就去通报刘总旗”
就在吴自德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城墙上来了不少士卒,其中领头一人喊话道:“吴守备,我是暂代守城的刘得名,能够将官印公函告示附上,我好验明身份”
“刘得名你不过一总旗,怎敢对守备大人如此无礼,还不快开城门”等得不耐烦的手下骂道。
“将军见谅,这贼寇不知道从哪得到的消息,昨日竟然假扮官军,想以此等方法骗开城门,幸而被我识破,我怕贼寇故技重施,请将军见谅。”
手下人刚想骂娘,吴自德挥手制止,看来这贼寇之中也有聪明人,居然在府谷县城里放了暗探,所幸这刘总旗机敏过人识破阴谋,难怪能带领士卒杀退贼寇。
刘得名仔细查看了证明文件,见城墙内的弟兄们已经埋伏好了,于是命令手下打开城门,自己带着几名心腹亲自出城请罪。
吴自德夸奖了几句,并恭喜其正式荣升把总一职,还不忘暗示只要银子使够,副千户也不是问题。
“那刘某就多谢吴千户提拔了”
“好...你要干什么”吴自德话没说完,就见一把钢刀架在其脖子上。
“守备大人,我劝你还是命令手下乖乖放下武器,不然我这些弟兄们就要就要拿您祭旗了”
说完城墙上的士卒举起了弓箭,在下面埋伏的士卒拿着长枪步步逼近,就是这队形有些太过松散,一看就没经过训练的样子。
吴自德的家丁虽然都骑在马上,可如此短的距离根本提不起马速,城门又关闭了,撞上长枪阵只有死路一条,就算冲出去其他城门关闭的情况下,他们不过是多活一阵罢了。
“刘兄,如果我命令放下武器,能不能放我一马,我可是延绥镇总兵的亲侄子,你也不希望今后被官军追杀到天涯海角吧”吴自德明白这刘得名肯定投敌了,这么大的情况清水营守备张德昌居然不知道,害他现在落入别人的陷阱,只能先抬出叔叔求饶。
“当然,我们义军可比你们官军讲信用”
“听我命令不要顽抗,都放下武器”吴自德这个时候也只能赌一赌叔叔的威名,能不能吓住这帮贼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