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陈忠和老将军给他们的回复是,三日后,在新城广场对常玲进行审判,到时候基地大部分人都会去参加。
“这是你想要的?”雷米尔卷着金属梁架把自己倒挂在天花板上,问宋既明。
他们还是没有离开地下基地,因为小人鱼依旧只能待在观察箱里。
如今,小人鱼一天清醒的时间不过只有两三个小时,其余时间都在沉睡,就算是醒着也是有气无力地躺下休息。
研究员说小人鱼的身体已经非常虚弱了,就算是营养液一刻不停地打进去,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宋既明站在玻璃墙前,看着紧闭双眼的小人鱼,半敛着眼眸,冷漠得像一尊雕像。
“一个流程而已。”他根本就不在意人类会不会审判常玲,他说过了,要让常洪为此付出代价。
雷米尔听出他话里的冷漠和残忍,于是扇了扇翅膀不说话了。他们和宋既明本就不是同源的神明,靠信仰之力的神明是不可以伤害自己的信徒的,但这些天道自然孕育的神明则不然。
宋既明打定主意要让常洪也体会一遍自己心上的珍宝被伤害的感受,但晚些时候,周正和石头却出现在了他的宿舍门口。
“队长······”周正显得很局促,石头高大的身躯站在门口也显得格外扎眼。
自从他们回到流明基地以后,除了最开始的时候见过几面,新城开始建设以后,他们就被分到了各个区域里面去,开始了重建的新任务,也就鲜少有见面的时候。
这一次两人来找宋既明,可以说在他的意料之中但又不完全是。
“进来吧。”宋既明侧开了身子,让两人进来。
石头和周正进来后也没坐,只是站着,石头本来就不怎么说话,就像一座沉默的小山。周正倒是支支吾吾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口,毕竟宋既明已经不再是最开始的蓝鲸队长了,现在的他是一个异种,甚至于是人类口中的神明。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昔日的队长、如今的神明再如同以前一般相处。
宋既明看他哼哼唧唧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颇为无奈地笑道:“哼哼唧唧的像什么样子,有屁快放,我这儿可没茶招待你们。”
看着宋既明熟悉的表情,周正稍稍松了一口气,试探道:“听说常议员家的女儿犯事了。”
其实具体的来龙去脉他们听金花大概讲过了,但是后面这一次抓捕行动只有一点点风声透露出来,具体的情况外人并不知情。
这一次来,实际上也是探一探宋既明的口风。
“他伤害了人鱼,还想要毒害整个基地的人,难道她不该受到惩罚?”宋既明也直接开门见山,没有跟他兜圈子,几句话就把常玲干的事情全部抖落出来了。
“不管你们出于什么目的,希望给你们背后的人带句话,我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从来言出必行,如果不能让我满意,那就等着我亲自复仇。”
周正被宋既明严重嗜血的杀意惊得说不出话,同时也让他涨红了脸,这一次确实是约翰将军找到他们,想让他们一起来探探宋既明的意思,他也不好推辞,毕竟对方在基地里面之前也照顾自己颇多。
倒是邵文野,想也不想地拒绝了:“都是成年人了,有必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吧。她做了什么事情,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你们谁爱找队长就去找,反正我不去。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迟早要碰一鼻子灰。”
邵文野说到做到,就算是周正后来再找他,他还是坚决表示自己不去。
周正又找了金花,结果金花一连好多天都丧气的不行,呆在宿舍里哪儿都没去。见到周正,顶着肿成桃子的眼睛又哭了一气,表示自己多么后悔,愣是哭的周正没机会开口,只能安慰着金花好好休息。
无奈之下,周正只好带着石头,硬着头皮过来看看。
不得不说,邵文野的确是个聪明人。
“队长······”周正艰难地吞了口口水,还是犹豫着开了口,“毕竟常玲的身份摆在那里,而且她还是个人类。在这里,没有合理的理由,随意处理一个人类是不合适的。”
他试图劝说宋既明。
人类社会远比想象中的要复杂的多,一个人的社会地位和影响力都会成为决定他生存方式的因素,人是社会性动物,最重视的就是秩序性和规则意识。
在人类看来,自由从心的审判方式是茹毛饮血的时代才有的,以文明和规则标榜自己的人类怎么可能再用原来的方式来管理社会。虽然法律和规则也是人类自己创造出来的,但它往往是作为一种死板的硬性规则控制着人们的思维和处事方法。
但这并不全然是坏处,毕竟人类骨子里就有着放纵和强者至上的基因,所以法律也是人类自己创造的枷锁,社会在这样的枷锁里尽最大可能自由生长。
“打住。”周正说了很多,但还是被宋既明打断了。
“让你说这么多已经算仁至义尽了。”宋既明的双眼仿佛弥漫着一层寒气,清寒凛冽,不经意间的对视就足以让人感到瑟瑟发抖,“那你觉得,伤害了塞壬,她该怎么赎罪?”
周正突然哑了声音,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突然意识到,说一千道一万,自己和那些道貌岸然的议员们又有什么区别,不过都是想用人类的法律和社会规则来为罪人开脱。法律不可能补救所有的错误,它具有滞后性和补正性,犯了错的人事后的确会收到惩罚,但收到伤害的人呢?
他们除了在罪犯被处死的时候感到一瞬间的快意,此后仍然要承受漫长绵延的痛苦。
法律只是杀鸡儆猴的手段,它不是弥补错误的方法。
就算常玲今天被处死,也改变不了小人鱼逐渐衰亡的事实。
死者一了百了,但犯下的错误却要让别人去挽回。
宋既明坐在椅子上,舒展开身体,漫不经心的样子却处处都透露着不容置喙:“这就是你们人类所谓的公平?不过是被特权和阶级所固化的思想罢了。”
“在我这里,才是绝对的公平。犯了错,不管是谁,都要承受应有的代价,难道不是吗?”
宋既明微微叹息:“那不是正义,你们的法律,只是上位者为了制衡社会而发明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