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时候,宋既明给小家伙喂了一点加百列送来的露水,说是从拉斐尔的叶片上收集的,含有微弱的神力,对人鱼的恢复有好处。
喝完露水,小人鱼就早早睡下了。宋既明将宿舍的温度调到一个偏低的数字,对于正常人来说算是很冷的,但对于小人鱼来说刚刚好。
然后上床将鱼缸揣在怀里,将小人鱼的位置贴在自己的心口,这才安心睡去。
半夜的时候,宋既明突然被一阵叽叽咕咕的叫声惊醒,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向怀里,发现小人鱼还在,顿时松了一口气。
但他立刻发现小人鱼不对劲。
小家伙本来应该安安静静待在贝壳床里睡觉,但现在却双手撑着鱼缸边缘,有气无力地摆动着银色尾巴,薄纱一样的尾鳍也恹恹的。柔软的小脸难受地拧成一团,小嘴不断叽叽咕咕地叫着。
“岁岁怎么了?殿下,殿下?”宋既明顿时慌了神,伸手摸到床头的开关,按了一下灯泡却没有亮起,他这才发现整个宿舍又闷又热,如今本来就正是热的时候,基地又在地下,更是闷热,如果没有恒温系统的话很难在这里长时间待着。
宋既明抬起手腕看了看手环,自从他们回来以后,研究所加班加点重新研究出了新的手环,功能性没有前一个那么强大,但是可以短暂当作手机使用,平时通讯接收消息完全够用。
手环里果然有一个消息——
【紧急通知:因为修建新城,电缆不慎遭到破坏,流明基地的供电系统暂时瘫痪,给您带来不便深表歉意,我们已经在全力抢修,有任何问题请联系医疗室,感谢您的宽容和配合。】
“唧······”小人鱼本来梦见自己在一个白白的地方玩耍,天上还飘着一颗一颗白色的小东西,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但是下一秒,白色的东西就全部变成了红色,地上也是火红一片,流动的红色碰到他的尾巴,一阵钻心的疼痛从尾巴上传来。
小人鱼一下子就吓醒了,发现周围的水已经变温了。小人鱼的皮肤和鳞片本来就没有长好,柔软且脆弱,这样的水温一下子就烫到了小家伙,于是便叫了起来。
宋既明慌了神,只能将手放进鱼缸里,他的身体本就冰凉,同时他用神力给水降温,小人鱼这才停止叫嚷,但依旧精神萎靡,宋既明试着将小家伙捞出来,再放进去,或者是这边揉揉,那边捏捏。
但小人鱼就像是棉花娃娃一样,任由他搓圆捏扁,也不叫唤,只是睁着眼睛委屈地看着宋既明。
一股难言的焦虑感在宋既明心中蔓延,他心里备受煎熬,宛如热锅上的蚂蚁,片刻不得安宁。
心疼小家伙的心情和内心疯长的占有欲就像是两个极端,不断拉扯着他,无数个念头在脑子中乱撞,他捧着小人鱼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突然,手指上传来一个微微湿润柔软的触感,他抛开脑海中繁杂的思绪,低头看去。
小人鱼已经很难受了,恹恹地垂着尾巴,但还是努力地抱住了他的大拇指,在指尖上印下一个吻,哪怕只是轻轻一贴,也像是一股清流一般,从指尖流淌到了心里,抚平了宋既明的焦躁不安。
小人鱼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即使宋既明脸上没有明显的表现,小人鱼还是感知到了他内心的焦虑和恐惧。
小家伙并不知道他内心有多少种阴暗的想法,他只知道眼前的人很痛苦,他不想让他这么难过。
这个人一难过,小人鱼也会不开心。
他甚至不知道亲吻的含义,但他本能地就会安慰宋既明,就像是刻在骨子里的动作,轻轻的,印上一个吻,不带一丝欲念的温柔,恰到好处地抚平了宋既明疯长的自私和占有欲。
宋既明看着难受的小人鱼,突然低头虔诚地吻了吻他的尾巴尖,但由于体型差太大,宋既明的薄唇几乎要吻到尾巴的一半了:“对不起,殿下。我希望您能坚定不移地选择我,但如果您更向往自由,那我合该为您扫平一切障碍。”
没有水泥和工厂高楼的旷野格外凉爽,只有一些整齐的房屋坐落在一起,像是原始社会的村落一般,安静又祥和。
晚风吹过,卷起湿润的泥土气息,今晚无月,但星光却格外灿烂。虽然微小,但并不弱小,足以冲塞天地,烛照人间。
“啵~”来到外面以后,小人鱼就像是重新活过来了一样,在鱼缸里翻腾个不停,看到宋既明来到小溪边,他好奇地冲着宋既明吐了一个泡泡。
大晚上的,来这里干嘛呀。
宋既明摸了摸小人鱼的脑袋,连人鱼带鱼缸放入了小溪里,在水底找了一个合适的地方将鱼缸固定好,就像是水里的小房子一样。
小人鱼好奇地从鱼缸里游出来,在小溪里面游了几个来回,摸摸岸边的水草,又摸摸水底的石头。宋既明站在岸边,垂眸看着欢腾的小家伙,唇角也不自觉地露出笑意。
宋既明找了个地方坐下,抬头看着漫天的星辰,那些垂死的星星,穿越几亿光年的距离,只为和人类有一瞬间的相遇。
他也曾认为人类渺小,但他很喜欢人类的天文学,因为在人类天文学家的眼里,即使是一颗星球的爆炸,也能被他们命名为浪漫的终极形态。
按照人类的说法,分别并没有那么可怕,65万个小时后,他们都会氧化成风,就能变成同一杯啤酒上,两朵相邻的泡沫,就能变成同一盏路灯下,两粒依偎的尘埃。
宇宙中的原子并不会湮灭,而我们也终究会在一起。
宋既明觉得,无神论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他们不会知道,灵魂死后只会消亡,就像是从来没有存在于这个世界过一样。
小人鱼在水里游了一阵,似乎觉得累了,便回到了鱼缸里的贝壳床上。
但他没有立刻睡觉,而是左右环顾了一下,除了清澈的溪水,什么都没有。一瞬间的孤独淹没了小家伙,从破壳开始,他从来都没有和宋既明分开过,即使是睡着了也是宋既明搂着他的鱼缸睡觉。
隔着玻璃,他能看到宋既明心脏搏动震出的水波,能够看到这个人炽热感情和温柔。但现在除了冰凉的水······
“呜······唧······”小家伙嘴扁了扁,不太乐意了,哼哧哼哧地就哭了起来。
“怎么了岁岁?”宋既明上一秒还在抬头看天,感叹这漫天星光,下一秒就跪在溪边一脸紧张,低声哄着自己的小鱼。
“在看什么呢。”加百列看见床边晒月亮的水晶兰扭头不停地朝着一个方向张望,于是放下手里的书,走到窗边跟着朝那个方向看去,结果就看到了跪在溪边的小殿下,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行了,以前怎么没看你这么八卦。”加百列无奈地笑了笑,将花盆向里面挪了挪,伸手将窗子关上了,只留了一点缝隙给水晶兰晒月亮。
水晶兰不高兴地扭了扭,加百列又好气又好笑地弹了弹他的叶子:“你还是抓紧时间好起来吧,我觉得,我们的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