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村。
距临安镇十余里路。
位于大山深处。
住户不多,零零散散只坐落着十来户。
大多以耕田为生,世世代代生存在此。
村里的男丁,或是有活力的年轻人,基本都去了镇里。
还在村里的,只有些风烛残年的老人,还有家中田地较多的农户,以及靠打猎维持生计的猎户之家。
整个村子,显得有些暮气沉沉。
尤其是在黑夜中,更是寂静无声,仿佛与世隔绝。
许怀安来到村口。
他来过这里,遥想当年,还是在除夕夜时,少女曾带他来过此,吃了一顿极为美好的年夜饭。
他径直走入村内。
此时已是深夜,村里头漆黑一片,连一丝微弱摇曳的灯光都未曾有。
唯有少许虫鸣、风刮之声,不时响起。
许怀安按记忆中的路线,缓步走到村子最里的一座木房前。
这里便是宁滢滢的老家。
许怀安驻足在外边,侧头倾听,并沉下心仔细感应着。
良久,
他再次微微挪动脚步。
屋内似乎没人。
这一下,让许怀安感到了不妙。
立时打开院门,步入其中。
并未出声,仍缓步走在黑暗院落。
随着逐渐走进,
许怀安感知到了一点声音。
似有人在低声抽噎,在黑暗环境下,随之清晰起来。
许怀安紧握木剑,这声音不像宁滢滢的,更似一个妇人。
他手中用力,这一刻想到了许多。
之后,为了不惊吓到屋内妇人,许怀安选择轻声开口。
“宁伯母......”
瞎子略显沙哑的嗓音传出。
屋内短暂失去动静,变得无比寂静。
“是我,小安!”
直到许怀安第二次出声。
院中那道木屋大门从里打开了。
一个妇人出现在其中。
披头散发,模样异常狼狈。
只不过在黑暗环境下,显得有些瘆人。
可许怀安是瞎子,无法看到。
只能清晰感应到,出现的人,正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宁伯母,宁滢滢的娘亲。
许怀安拄着拐杖上前。
又出声询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声音带着几分急切。
因为,当他走近,就同时察觉到木屋的现状。
屋内设施凌乱,好像被大肆破坏过。
甚至他还能感知到,现场还有争斗的痕迹。
所以焦急出声。
但他这一行为,却让披头散发的妇人吓到。
她往后退了一步,颤抖道:“你...你......”
许怀安洞察妇人情绪失常,精神受损,疑似受到什么巨大打击、冲击,以至于短时间无法冷静下来。
于是柔声道:“伯母,我是小安,滢滢的朋友,您先冷静下来,不要......”
见妇人仍在后退。
许怀安补充一句:“我是镇上的瞎子,那个瞎子!”
妇人脚步一顿。
似恢复了些理智,低低呢喃着:“瞎...瞎子......”
“是我,伯母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怀安有些焦急,手心汗更是渗出,因为他到此这么久,也始终没有察觉到宁滢滢的存在。
这不得让他想到些坏结果。
可听到许怀安的话。
那妇人当即双膝一软,瘫坐在地,旋即就是发出痛苦的哭泣声。
“完了...全都完了......”
妇人边哭,边摇头痛苦出声。
许怀安上前蹲下,再度低声问:
“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妇人遭受的打击,让她久久沉寂在悲伤与痛苦中,无法回神,只能抱着脑袋,剧烈颤抖着。
许怀安感到无奈。
只得伸出手掌,按压在妇人肩头上,体内稀薄剑气流转而出。
丝丝缕缕的剑道伶俐之气,极速钻入妇人体内。
很快她的情绪逐渐平静,只是身躯始终都在微微颤抖着。
她抬起脑袋,仍充满悲痛。
可当看到,在黑夜中,许怀安睁开那双惨白眸子,其中似有寒意之光闪现,尤为骇人。
妇人便停止哆嗦,彻底平静下来。
这时,黑暗中响起许怀安沙哑的声音。
“伯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是大壮,瘦猴这两个畜生!”
“他们要抢走我的女儿,他们要把我女儿带到城里,卖给他们口中的公子......我要杀了他们......”
说着说着,情绪再度濒临崩溃。
许怀安运转体内剑气,尽管极为稀薄,可作用很大。
将妇人简单安抚下来。
“然后呢,滢滢现在怎么样?”
许怀安声音更显焦急。
“死...死了......”
妇人声音剧烈颤抖,原先苍白的脸色,此时更无一丝血色。
闻言,
许怀安脑袋嗡的一下。
在那一瞬间,好像陷入无尽的黑白交织,混乱不止。
心脏猛然一震,随即极快跳动着。
强忍心头悸动,许怀安喉咙艰难蠕动几下,再道:
“您...您讲讲具体的事情经过!”
“大壮他们的帮派,有个富贵公子,看上了滢滢,想要把我的宝贝,强行掳到城里给他当小妾,成为那低贱的奴隶!”
似想起了镇上恶霸那狰狞的面庞,早已泣不成声的妇人,又是掩面痛哭起来。
“他们只给十天时间,让我们做好准备,到时无论答不答应,大壮都会上门,强行带走滢滢,并放出狠话,哪怕官府都没用......”
“昨天是第七天,大壮带着一帮汉子提前上门,先是到处打砸,然后就强行带走了滢滢。”
言罢。
许怀安放下心不少。
人没事就行,还能救回来。
可妇人接下来的一番话,直接让他瞬间怔住。
“但是滢滢跑了,跑进了深山,等他爹去找的时候,只在悬崖边发现滢滢满是鲜血的衣物,以及一具被野狼啃食得不成样子的尸体......”
“滢滢啊....我的宝贝女儿......”
妇人彻底绷不住,在黑暗中肆意大哭。
许怀安双手在止不住颤抖着。
胸口剧烈起伏,全身的鸡皮疙瘩更是炸立而起。
他在强忍心头的滔天怒火。
“确...确定是她......吗?”
“呜呜......”妇女悲痛万分,已是说不出话。
“没死,肯定没死......”
“肯定还活着的...肯定是被大壮他们带走了......”
“是的,就是这样!”
许怀安不断呢喃着。
可他也知道。
那种情况下,绝对必死无疑。
一介柔弱少女,面对凶猛的群狼,身后又是万丈深渊,怎可能死里逃生。
哪怕是大壮那帮汉子,可能都无法从群狼中逃生,更何况一个少女呢?
许怀安苦笑了一阵。
旋即脸庞恢复如常,陷入前所未有的平静。
“宁伯呢?”
妇人哭泣忽然止住,语气颤抖道:
“去找那帮畜生了,他说拼了老命也要宰了那帮没人性的魔鬼,我拦不住他......”
“如果孩子他爹再出什么事,我也不活......”
妇人说着说着,突然情绪激动。
像是用尽全身最后气力,猛地起身,以头向前,模样狰狞的撞向一旁木墙。
活着,太绝望,倒不是死了。
可许怀安身形一动,挡住妇人。
并催动剑气,将其情绪稳定下来。
直到妇人逐渐沉睡。
许怀安才轻声道:“您放心,我会带回宁伯,也会让那些畜生付出代价......”
......
月黑风高。
许怀安快速跑出清河村。
妇人先前所说之言,依旧在耳。
可他的面色却出奇平静,只是那始终止不住颤抖的手,能看出他隐藏在心底的无尽怒火。
他拼命往小镇方向狂奔。
回想起镇上恶霸的脸庞轮廓,他所持的桃花木剑,都在不停嗡鸣着。
可想而知,这是个杀人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