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手上的线索就这么多,剩了一个不着边际的“福来”,江楚也不想查,全部甩给了燕子们,自己启程回饶城。
因为昭卿要去衙州,所以暂时同路而行。
几日的脚程,又到了抚州饶城。武毅晟担心边关战事,便在城外直接北上。江楚刚进城门就被信鸽子拉了封信下来,这一瞧才知道邵岭涯已不在饶城,而是去了——边关?
“大人,您不在萧宋多年,我总得带着我的那群燕子混口饭吃,所以暂居宁王帐下,望大人宽恕。”信上如是说。
宁王宁王宁王……
他揣着那屁大点心事,一条街没走出去,又被人拦了路。本以为又是邵岭涯遣来的人,可一歪头才发现那拦路人的耳朵上压根没有燕坠。这人带着江楚七转八拐,进了一家酒馆——福来酒馆。
这酒馆不大,但生意却是不错。江楚仰着脖子看着牌匾上那几个字,看了又看。他年纪不大,脑子却已经有些不记事儿了 只总觉得有些熟悉。
江楚被那人引到了一单间中。间内被一道鹅黄纱帘隔开,外面置桌椅,备好了酒菜。纱帘内坐着一人,隐隐看得出正在喝酒。
江楚缓缓落下了屁股,环顾了屋内,发现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又看了眼桌上的酒菜,帘内那人却突然开口,
“屋里没有暗箭,酒菜也无毒,先生大可放心。我只是想见见先生。”
江楚听这儿声陌生,想必里面的人自己是从来没见过的,“我与阁下认识么?”
“就是不认识,所以才想见见。”
江楚一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那阁下为何想见我?”
“我来的时候,把这方圆附近都打听了一下,都说他家这猪肘味道好,先生尝尝看。”那人在帘中,似乎抬起筷子夹了什么,而后塞进了嘴里,“想见便是想见,一定需要原因么?”
江楚抿抿嘴,看来这话是一点也套不出来。他看着盘中红亮的猪肘,奈何早上吃多了,一点胃口都没有,“阁下邀我至此,有什么便直说吧。”
帘里的人搁了筷子,稍稍端坐:“我听闻,先生多年前志在家国,知萧宋弊病,晓百姓所需。我想问问先生,若想成一方盛世,先生会怎么做?”
江楚先是没作声,对着帘里的那模糊的人框瞧了半天。他对帘里的人多了份警惕,因为他对自己的了解多了些,而自己却对他一无所知。直到江楚实在是瞧不出个老虎兔子,便开始琢磨他问的这话,模糊道:“席珍流芳千古,旨在治风化民,民顺国安,乃盛世之基。”
帘内的人先是顿了一下,而后问道:“先生以为,要靠教化?”
“教化不可缺,但人性贪嗔痴妄,靠教化无法抑制,需严刑峻法。”
“以法治天下,以儒作教化。如此便可么?”
江楚:“萧宋并不缺法……但是,严刑峻法犹如长剑,若无执剑之人,则形同虚设。执剑者善,则家国安平,执剑者恶,则民祸政乱。一切政律随时而改,随制而变,风化教化、严刑峻法,不过只是手段。”
江楚端起酒壶,看着酒水从壶口缓缓流入杯中:“萧宋需要的,是一个强权的贤王明君。”
帘内的人似乎是有些满意,笑了两声:“君贤则辨忠臣、知是非。君贤臣忠,而后观乎天文,察乎人文,则经纬区宇,弥纶彝宪,以此服民心,兴国运。”
江楚随心端起酒杯向着帘中作势,“如此,这便是……”
帘内的人也端起酒杯,与他齐声道:“盛世之景。”
江楚带着满心疑窦进来,又带着满心疑窦离开。没一会,屋子里又进来个人,对着帘内的人恭恭敬敬道:“公子,这抚州市面上的经济确实有问题,怕是人祸。小的手里有几块铜板,可能是劣币……”
帘内的人沉默片刻,端酒饮了一口,“劣币驱逐良币……(轻哼一笑)都不老实啊。”
“公子,要查吗?”
“不用,有人会查的……”
“咚咚咚——”门外又响起叩门声,一个宫里内侍弯着腰进来,扫了眼空荡荡的屋子,只有帘子后的那人依然喝着酒,拜道“王上,咱们出来有些时日了,也该回宫了。”
……
江楚思忖着那帘后颇有番想和自己坐而论道之势的人之身份,往楼下走时,在过二楼露台片刻却无意听到了些话语,
“哎……还得在这酒馆等几天啊。那俩家伙去了也几十天了,照往常也该回来了吧?”
“再等等,再等等。这么久了没出过意外,说不定路上有事儿耽搁了。”
江楚起初没在意,接着下楼。可这路走到一半,这才突然想起为什么酒馆牌匾上那“福来酒馆”四个大字会有些熟悉。从钱、贾俩人身上搜出来的字条,上面写的不就是福来酒馆吗?
真有这么巧?
江楚又往后倒了几步,贴在墙上又听了会。
“这再不来,耽误了咱这条线可咋办啊?”
“你急什么?又不止咱这一条线。再说了,江老爷这几天忙着女儿的婚事呢,暂时顾不上这边,再等等也不迟。”
“江老爷那女儿上次没嫁成,这次又嫁谁啊?”
“还是去年那个呗。”
“李家不嫌晦气啊?真是搞不懂……”
“小点声!”那人环顾四周,“人李府老爷,姐姐可是当朝王相的夫人,兄长是京城四家的李家主,这背景一句话就要你小命!注意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