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斋,取其“上穷碧落下黄泉”之意,意在表现这座院落的主人极尽荣宠。
沈棠溪默念着这两个字,心底冷笑。那位父亲大人就是这么肆无忌惮地表达他的爱意。一点也不在乎朝中的言官谏吏是如何弹劾他的。
碧落斋位于将军府的正南方。金乌高悬,光线充足。院里珍花贵草相拥环绕,花鸟竞妍,端的是一派热闹非凡,富贵迷人的景象。
那位雨嫣夫人似乎真的很讨厌她,离她住的绛云馆很远,沈棠溪主仆走了小半个时辰才走到。
毕竟刚刚醒来,沈棠溪的身子很虚弱,顶着烈日走路不一会就脸色虚白,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湿。朱樱看着自家小姐的脸色,犹豫道,“小姐,要不我们先回去吧。说不定,竹月一会儿就回来了。”
沈棠溪不发一言,却坚定地往前走。
朱樱看着小姐这执拗的性子,跺了跺脚,也跟上去了。只不过,这次她轻轻地扶着沈棠溪的胳膊,帮她节省力气。
“呦,这是谁呢?”一声戏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沈棠溪抬头望去,一个肥胖的妇人坐在天青色竹编藤椅上,悠悠的晃着。她身着木兰青双绣缎裳,烟紫曳金马面裙,头上的金丝八宝攒珠钗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似是在嘲笑她身份的不堪。
“苏嬷嬷,见到小姐为何不行礼?”朱樱瞪大眼睛,怒斥一声。
苏嬷嬷气定神闲,向旁边的婆子使了使眼色。
旁边站的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立刻走上前去,两人像抓小鸡一样抓住朱樱,想要让她跪倒在地。朱樱不愿,三人撕扯起来。
“慢着!”沈棠溪开口道,“苏嬷嬷,朱樱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她是我的人。你作为夫人的掌事娘子,你代表的是夫人的脸面,难道你想让言官弹劾父亲,说他后宅不宁,纵容下人欺辱嫡女吗?”沈棠溪加重语气,凌厉的目光射向她。
苏嬷嬷心里一慌,但随即稳了下来。她心里暗暗盘算,老爷不惜为夫人背上骂名,可那是夫人。自己平日里仗着是夫人的奶娘,现又做了管事,年纪大,可说到底只是一个家仆,到时候惹老爷不高兴了,还不是说扔就扔。
可是……
苏嬷嬷游移不定的看了眼沈棠溪,自己平时一生气一跺脚,这小丫头就吓得要哭的。要是今天被这个小丫头说了几句,自己就退缩,那以后在这帮婆子下人前还有什么威严。
清了清嗓子,苏嬷嬷刚想说话。
沈棠溪附耳过来,轻声道:“嬷嬷,听说您儿子在昌平赌坊欠了不少债。前几天雨嫣夫人的点翠珍珠琉璃簪、百合嵌玛瑙蝴蝶金钗、金藕莲花玉镯都失踪了。你说,这巧不巧?”沈棠溪笑吟吟的望着苏嬷嬷。
其实,她心里只有九成把握,前世她并没有亲眼看着苏嬷嬷偷盗这些东西,只不过朱樱和她讲过闲话,说她一个远房表亲在昌平赌坊打杂,那天亲眼看见苏嬷嬷的儿子苏平被人从赌坊扔出来,对方还拳打脚踢。苏平近些日子又纠缠苏嬷嬷。恰巧雨嫣夫人的贵重首饰又丢失了。不过谁也没有怀疑到苏嬷嬷的身上,毕竟,雨嫣夫人很是器重她,平日里也赏过比这些还贵重的。后来找出来一个刚卖来的小丫头,拉出去打死了。沈棠溪前后推断,推测应该是苏嬷嬷监守自盗。只不过这不是她院子里的事,她当时也就没管。
如今,只能赌一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