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第一人民医院。
ICU的大门被人缓缓推开,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走了出来,他叫钱东阳。
是张佳佳的主治医生,他的声音很温柔。
本来听起来应该让人心向光明,但是在医院,却是寒气逼人:
“孙先生,佳佳她就在刚才,已经走了...”
听完钱东阳说的话,张奎身子一软,跪在了钱东阳的面前。
两行浑浊的老泪从他那宛如一层层山峦的粗糙面颊上流淌下来。
那行泪,有着一个淳朴农民的厚实,也有着一个身为人父的溺爱。
他抓住钱东阳的裤腿:
“钱医生,佳佳她还没有,你在和俺开玩笑,对吧?”
“节哀吧”
钱东阳叹了口气,身为一个医生,他已经见惯了生离死别。
并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死去而触动,有时候。
他甚至都在怀疑究竟是不是自己的良心已经悄然离去了?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口,心脏还在悸动,但他却感觉少了点什么。
“那钱医生,俺该怎么办?佳佳已经走了,孩子他娘也已经走了!”
张奎看向窗户,那一刻,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
他猛的站起身子,朝着窗户跑去,就在他将要到达窗口时。
忽然感觉背后有一道怪力,将他猛的往身后一拽。
“孙先生,你疯了吗!”
钱东阳双手死死的抓紧张奎的肩膀,生怕他会做出什么极端的反应。
“钱医生,俺只是觉得这个世界上没什么好留恋的了,俺想要重新投胎!”
张奎一边大喊着,一边想要挣脱开钱东阳的束缚。
可钱东阳的那双手却像是一个蟹爪一样,将他牢牢的抓住,这医生力气还挺大的!
“你连佳佳死前说的话是什么都没听到,这难道还不够你留恋的吗?”
钱东阳朝着他大吼,仿佛这巨大的吼声,有着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力量。
竟然将张奎想要自杀的念头给吼没了。
“对!钱医生,俺闺女说了啥?”
张奎焦急的问道,死亡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他却不想再留下这个遗憾
“他把想说的话,全部留在了一张纸上,那张纸条就在她的床边,请跟我来吧。”
钱东阳松开了抓紧张奎的手,他知道张奎暂时不会有想要自杀的想法了。
钱东阳推开了ICU的大门,张奎紧跟在他的身后寸步不离。
两人来到了张佳佳的病床前,她走的很安详。
脸上还挂着一抹天真的、没有任何顾虑的微笑,就和曾经一样。
在她的身边,还放着一部手机,是孤独乐队的一场直播,直播早已结束。
只见钱东阳突然转过身,从白大褂的口袋中掏出一张纸条递给张奎:
“张先生,很抱歉我欺骗了您。”
“没事,钱医生,俺不怪你。”
张奎拿过纸条,看了半晌后,说出了一句话。
“钱医生,俺不识字。”
张奎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那饱经沧桑的面容。
竟然也露出了一丝儿时才会有的羞涩,看来很多人的坚强都是伪装的。
“我读给你听吧。”
钱东阳接过那张纸条,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
朗读起了纸条上的那行文字,字迹非常工整,非常清晰。
堪比水柱QAQ写的字,让人读起来就有一种赏心悦目、身临其境的感觉:
“爸爸,我走后你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就像当初妈妈走的时候,对我说的那样。
请你放心,我没有死去,我只是去到了一个你看不见的地方,当你看到这段话的时候,我已经来到了那个地方,哪个地方有山,有水,还有很都得鸟儿。
对了,爸爸,替我感谢一下孤独乐队的哥哥姐姐们,(如果他们会看私信的话)我非常喜欢他们,我会一直支持他们,他们唱的《孤独患者》真好听呀。
可惜我再也听不到了,我还想等他们成名了,找到他们要一张他们的签名呢。”
只见钱东阳突然顿了一下,他眼珠子一转,继续说到
“曾经在病床前,钱叔叔给我提过一个名词,叫救赎。
当时我还找不到,但是在我离去的那一刻,我已经找到了。
不过爸爸你还没有找到哦,不能就此离去,不然我会看不起你的!”
听完张佳佳的遗言之后,张奎呆滞了许久。
那道沧桑的声音才幽幽响起,依然是那么的颤抖:
“钱医生,这真的是佳佳说的?”
“物证就在你的手里。”
钱东阳将纸条还给了张奎,至于人证,已经不在这个地方了。
她在另一个地方,或许多年之后,这个人证会出现在孙奎的眼前吧。
张奎接过纸条,讲他跌成一小片,放进了自己衣领上的那个口袋里。
那是他全身上下最干净的一个口袋,其余的口袋上,均染上了一些黄褐色的泥土。
他走到了张佳佳的身旁,用着粗糙的手心。
去触摸她细嫩的肌肤,仿佛时间能够倒流,仿佛孙佳佳还剩下了最后一口气。
钱东阳静静的离开了病房,让这个伤心欲绝的老父亲独自一个人待一会吧。
他走道窗户前,抬头看向漆黑的天空,天空没有变化。
就和平常一样,老天并不会因为一个人的陨落或者新生,而有所表态,但钱东阳会。
若不是他眼疾手快,这个窗口就又要产生一条人命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上面用着工整清晰的字迹写到:
“钱叔叔,救赎是什么意思?”
当时,钱东阳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孙佳佳,现在,他的心里有了答案。
救赎,是深藏在每个人心里的东西,它或许是一份爱。
也可能是一个笑容,只是你暂时发现不了它,但它,却一直在等你。
钱东阳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自己的胸口,直冲自己的心房。
...
帝都,晚上10点,天空下起了小雨。
苏皓拿出纸巾,一边擦拭着柳玥盈脸上的泪水,一边摇头叹息。
怎么这家伙也学会了哭呢?还是晏歆好点,至少她只会假哭,不会动真性情。
不对,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会突然想到那个傻丫头?
“你也后悔没能对那个小朋友送上祝福吗?”
苏皓温柔的问道。
柳玥盈啜泣了一下,算是回应。
“果然,你和我妹这一点倒是有点像呢,都挺在乎别人的,不过她胆子比你小,我还是更喜欢胆子大一点的,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吧?柳同学。”
苏皓冷不丁的打了个趣,稍微缓解了一下有点尴尬的氛围。
“好啦,就你会说话,你很适合去当一个说小品的主播”
柳玥盈轻轻的拍了一下苏皓的手臂,她抽出一张纸。
将脸上那些还没擦干净的泪水擦干净后,起身踱步朝着门口走去。
看样子就此想要离开,不过苏皓岂能让她这么容易离开?
“柳同学,你就这么走了,恐怕不厚道吧?毕竟你学长我废了这么口舌,才把你哄好。”
柳玥盈听闻,脸颊顿时浮生红晕,她将电吉他放在地上。
原本穿好的小鞋子也再次脱下,露出了被白袜所包裹的玉足:
“你...你想干什么?”
“你别搞错啊,我可没有觊觎你的美色。”
苏皓阴笑了一下,又摆出了一副正经的样子:
“我妹该怎么办?你总不能让她哭一晚上吧?”
苏皓屏住了呼吸,尽管苏颜卿已经把房门锁上。
可那哭声仍然能够穿透房门,直插他的耳膜,惹的他头皮发麻。
“那我去安慰她一下?”
“很好,既然柳同学都毛遂自荐了,那就...”
苏皓身子前倾,左手捂住自己的小腹,右手往后伸直,做了个“请”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