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节,七月初七】
(时间线靠后,接纯阳月时间线)
“好久不见。”微生站在庭院中央的水榭中,突然开口说道。他抱手而立,语气里没有什么独特的悲喜,就仿佛他只是在诉说着一件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小事。
但翩然落在水榭之上的子书知道,这种反应已经算做是微生所能表现出来的一个极限了。如今,已经撕去伪装的他,早已不再像当初那般,情绪明显,情感跳脱了。
想来也是,子书收起自己手中还没来得及收回空间的那柄长剑,眸光深远。经历过那一切的他们,早就已经不似达奚里和闻人俟那般的天真烂漫,意气风发了。
岁月时间的流逝平添了他们的年岁,也蹉跎了他们的意气,为他们的灵魂染上了无尽沧桑。
沧海桑田,他们阅尽了太多的千帆,看过了太多的世态炎凉,体味过太多的人间百态,品过了太多的求不得,太多的爱别离,太多的怨憎会。
时间对于他们而言,与其说是一种记录,记录年年岁岁,记录过去将来,记录得失往复。倒更多像是一种概念,一种看不着,触不到,不可寻,不可追的概念。
概念对于他们而言,只是一个虚无缥缈,又毫无意义的术词罢了。概念改变不了他们的未来,却始终还是贯穿进了他们的整个人生。
“好久不见。”子书像微生一般抱手而立,她清冷的语调就如同这沉入碧水湖榭的皓月,泠泠清影,此间无依。
“看这个速度,你那边进行的应该很顺利。”她依旧站在微生头顶的水榭之上,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
“你那边,看起来就没有这边这么地顺利了。”微生眉头微蹙,他语气中带着些疑惑,“你这是已经遇到了?”
“我可以解决。”子书听到他的问句,眸色也是一沉,“只不过可能需要些时间。”她并没有直接正面回答微生的问题,只是从侧面给予了他一个答复,一个似是而非的答复。
“看起来,它似乎给你开出了一个很不错的条件。”微生的笑容里透过一丝的了然,他说话的时候,面上的神色并没有因此产生什么大的变化,“哪怕是你,也很难去拒绝。”
“它是把那个当做了筹码了吧?作为和你交易的筹码。”微生说这话时微微仰头,沿着他仰视的方向,能够望见子书飘然在风中的一丝衣摆。
“那么,你的决定呢?”微生似笑非笑地调侃道,“是什么?”
“友情提醒你一下,它的嘴里可是没几句真话。”他耸了耸自己的肩,像是回忆起来了什么,眼里闪过一丝的杀意,“因为曾经,我就被它骗过。”
“这笔账,早晚是要跟它讨回来的。”微生垂了垂眸,轻声说道,“不光如此,我还得让它加倍奉还。”哪怕是千倍万倍,恐怕也难解我的心头之恨。
“说真的,我还挺期待与你为敌。”他说着,眼底闪烁过一丝亢奋,“只有在战场上彻底成为彼此生死相搏的对手,才会真正地去放手一搏,全力以赴。”
“真想好好地见识一下全盛时期你的真正实力。不知比之于我,又会有多大的差距。”微生的眸光开始有些分散,像是真的在努力思考着这件事的可行性。
“你真的变了很多。”子书对于微生的话也不感觉意外,她只是轻轻地笑了笑,沉默不语。
“变了吗?”微生低头看了看自己在湖中的倒影,岁月流转,往生妄死,他自己的身上也终是不再复当初模样了,“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他苦笑了一声,不再去为自己辩白。
“我倒是觉得,这也不是坏事。”子书的话从微生的头顶飘下,“比起传言中的那个你,如今的你才更附有血肉,附有灵魂。”
“永恒不变本就是一个伪命题。”子书仰头望向在月光照耀下悄然移动变化着的天空,“只有不住的变化,才能被称为真正的活着。”
“不论是你还是我,纵使在未来有那个时空倒转的契机,我们也不可能再回到当初了。我们的心境已改,早已不复当年。”
“微生,你的杀孽多,我的福报多,我把我的福泽分你一半,业障之上,就当做是两两相消了。”子书缓缓说道。
听到子书的话,微生面上的表情先是一顿,他似乎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满脸的不可思议。但不多时,他便回过了神。
“是我输了。”他眼底含笑,释然道,“你如今的心境悟性,早已胜过我百倍有余。这么看来,倒是我的执念过深了。”
“看起来,这次是它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了。若我是你,或许真会与它应下,即使我明知这是一场骗局。”微生还是那么地平静,“所以,如果那便是你最后的抉择,我尊重你。”
“纵使在那之后,我会与你彻底为敌。”有风吹过,拂起他身前的衣摆,“我知道那非你本意,他们也会知道的。”
“你不需要去顾虑,只愿你在此番之后,不再留有遗憾。”微生笑了一声,“当然,在那之后,我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全力以赴,放手一搏,是我对你应持有的最起码的尊重。”
“若我真想那么去做,恐怕早就那么做了,又怎么会等到今天呢。”子书低头轻笑着,“这么多年过去,连我都找寻不到那个世界的半分踪迹,就凭它那三脚猫的功夫,又怎么可能找寻得到的。”
“我只是需要点时间来验证,验证它口中所说那句话的真伪。若是真的,我会亲自杀上它的主神大殿,从它手里夺回那个世界的主权。若是假的,那么。”
“我找寻到那个世界之时,便是它神魂俱灭之日。”子书说话的语气里没有存有一丝的温度,“或许我与它之间的确还存在着差距。”
“但是在这世上,应该还没有诞生能够在我同归于尽之下,还能存活下来的生灵。”子书说着,悄然从水榭上落下,她侧头看向微生,“即使是你,也不行。”
“我算是明白,那丫头为什么总是严令禁止你说这些话了。”微生看着向他们渐走渐近的达奚里和闻人俟,“因为你是真的是,于生无欲,于死无怨。”
“但是。”子书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老远就张开双臂,向自己笑着奔来的达奚里,她的眉眼间也不由含笑,“像如今这般地活着,倒也别具有一番风味。”一切就像是当年,他们还在那时一样。
“子书大大,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啊。”达奚里冲上来抱住了子书的胳膊,撒娇道,“你有没有想我啊?”
“有的。”子书边说着,边递给达奚里了一个流光溢彩的锦囊,“里面是我这些日子途径过地方的所有特产,我想你会喜欢的。”
“谢谢子书大大。”达奚里兴高采烈地欢呼道,“闻人已经把葡萄洗好啦,子书大大,你上次说好了要给我在葡萄树下讲牛郎织女的故事,可还没给我讲呢。”
“走吧。”子书笑着拉起达奚里的手,“我去那里给你讲。”
月光之下,他们离开的背影被拉扯得很长很长。恍恍惚惚之间,夜空中那雾蒙蒙的层云也似乎编织幻化成了那些相见却已不得见的人。
他们飘然矗立在云上,俯视着他们挂怀一生,还行走于凡世的那份羁绊。
一道鹊桥横渺渺,千声玉佩过玲玲。
别离还有经年客,怅望不如河鼓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