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巳月,二十日,谷雨】
(时间线靠后,一切尘埃落定后,含部分细节剧透)
你曾说过,过往不应该困住我,属于我的幸福正在缓缓归来。但其实,我是因为有了你,才得以遇见的幸福。 ——墨迭
“执政官大人。”思绪被桌案前的呼唤声唤回,墨迭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搁下笔望向来人。
“有什么事吗?”墨迭身穿着月白色的长袍,衣摆绣线处云着几条繁复的金色花纹,为这皎洁的月色平添了几分的高贵典雅。他两只手交叠在桌案上,周身萦绕着一种温馨谦和的清雅气氛,与这翠竹雅间彼此相映。
“执政官大人。”桌案前,新晋升的宿主不免地被眼前的翩翩少年郎惊住了,她的气息被这迎面的暴击扰得宛若细雨湖面,淅淅沥沥。
少女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稳住了自己紊乱的心绪,她低着头,弯腰向前把手中的纸条递到墨迭的桌案上,“这是微生大人让我给您的。”
“我哥?”墨迭似乎是有些惊异,他起身双手接过少女手中的纸条,低声冲着她说了句谢谢。
墨迭起身时,他耳边悬挂着的藏式耳链轻扣在胸前衣襟的配饰上,发出泠泠沥沥的脆响,像是山间的清泉激荡在磐石上,空谷幽远。
有和煦的微光从翠竹窗隙间探入,悄无声息地描绘着墨迭的轮廓,温柔的光晕染了他的面庞,为他镀上了几分神性。墨迭垂眸望着纸条上的字迹,眸子里倒映着轻轻浅浅细碎的光,宛若是神明在垂怜着众生。
“什么也没有。”墨迭摇着头叹气道,“我哥这是又想要搞什么啊?”他无奈地将纸条放在一旁,提起笔便准备继续未完成的工作,只有嘴角那抹轻轻勾起的微笑泄露了情绪。
“空空、空空。”清脆的叩门声从翠竹雅间外响起,是极有规律又不惹人厌烦的打扰。
“请进。”墨迭并没有抬头,他提起笔往砚台里沾了沾墨,继续低头写着批文。
“吱呀——”门开的声音很轻,像是来人不愿意惊扰屋内人一般。
“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墨迭习惯性地开口问道,直到等了几息仍没有得到回应,他这才抬头往门口看去。
然而,令墨迭没有想到的是,屋内屋外此刻都挤满了人。有熟悉的,有不熟悉的,有一面之缘的,有素未谋面的,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
不过,那些人都有着一个相同的特点,情感热烈的,和煦温柔的,载满礼物的……
“执政官大人,生日快乐呀!”
“生辰快乐,执政官大人!”
“太太太太爷爷,生辰日快乐!”
“太祖爷爷,祝您生日快乐!”
“大侄子,生日快乐啊,我是你太叔,初次见面啊!”
“墨迭,生日快乐呀,这几年辛苦你了,给你加薪!”
“小可爱生日快乐!姐姐给你准备了好多礼物的,要不要先拆开看看?”
“大兄弟,生日快乐!你这工作还真是够辛苦的,生日都不能休息。”
“……”
墨迭看着眼前热热闹闹的场景,心中仿佛有一涌热泉随着脉搏的跳动游走在四肢百骸,温暖着他被冰封的曾经。
他像是心有所感地远眺到门外,门框边,微生正抱着臂笑着看向他,示意他低头看看纸条。
墨迭拿起纸条放在眼前,原本空无一字的纸条此刻一点一点地显现出了字迹:
先收礼物,外面等你,不急,慢慢来。——微生
字句结尾的还是那个用寥寥几笔勾勒出来的,五官乱飞的,张牙舞爪的潦草小人。
扶桑树下。
“我有想过你那边的辈分会离谱,只是我没想到会是这么离谱。”墨迭坐在微生的身旁,看着他说道。
墨迭的眼睛看起来亮亮的,在树下烛火微光的映衬下莹莹地闪着光,原本那墨色的眼眸里也随即升起来一层薄薄的水雾。
“那有什么办法呢。谁让我活得久呢。”微生似是无奈地摊了摊手掌,他转头对上墨迭的眼眸,眼睛里仿佛缀满了璀璨的星河,明艳又静谧,“能跟着我做长辈,你就在心里偷着乐吧。”他说完,还抬起手肘轻轻撞了撞墨迭的胸口。
“做长辈的感觉怎么样啊?”微生抬手轻轻地拍了拍墨迭,笑嘻嘻地望着他。
“感觉。”墨迭眼神放空,仿佛是在神游,他像是陷入到了那些曾经的回忆里,低声无意识地喃喃道,“我似乎,有些明白你当初说的那些话了。”
微生听到这话,先是一顿,后又很快反应了过来。他沉默了半晌,末了,仰头凝视着苍穹上的星河浩瀚,轻笑了一声。
“你又怎么知道,那一天不是今天呢?”
“什么?”墨迭瞳孔微撑,他似乎是被微生的话给惊到了。他目光紧随着微生的侧脸,似乎是想要从他面上的神色里读出些什么。
“没什么。”微生拍了拍墨迭的肩,又恢复了刚才的那幅样子,轻声问道,“不去看看吗?这可是独属于你的天地同欢。”
扶桑树下,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万般繁华,只为一人。
翠竹雅间。
墨迭坐在桌案旁规整着几乎堆满了他整间屋子的礼物。他艰难地独自承受着这份甜蜜的负担。看着桌案上那被挤兑得唯唯诺诺的批文,他不由得笑了出来。
“飒飒、飒飒。”突然,墨迭注意到礼物堆里有什么东西在咕涌咕涌着,还没等他来得及进行什么反应,就看到那好不容易被他收拾好的礼物哗啦一声全塌了下来。
“哎呦。”似乎还有什么活的东西掉到了他的面前。
那是一个很干净的声音,清澈温和,带着朝气。如果说声音拥有颜色,那么,墨迭觉得这个声音应该是橙色。那是第一缕曙光照耀在扶桑树上的颜色,是温暖又充满希望的颜色。
“你还好吗?”墨迭见那人摔得不轻,连忙离开桌案向地上的人伸出手。
“不太好。”地上的人委屈巴巴地说道,那人像是摔得狠了,一时半会愣是趴在地上没动。听到墨迭的话,也只是仰起头来看他。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如水般透澈的眸子里盈满了雾气,烟笼月水笼云,朦朦胧胧,若泣若诉。
无辜又懵懂的暖色眼瞳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墨迭,仿佛初降人世的扶桑落霞。
那人像一只小兽一般乖巧地趴在地上,抬头望向墨迭。像是被墨迭惊艳到了,那人看得有些呆了,眼底的那抹藏不住的艳羡又平添上了几分的别样风采。
一眼万年,惊鸿一瞥。
恍惚间,墨迭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夜晚,又听到了微生曾经说过的那句话。
“等你见到命定的那个人,哪怕只一眼,就足够你明白了……”
他想,他已经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