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跑了十五里路,定彦平这才肯让人歇息片刻。
不过,即便是这一小会儿时间,也落不得一点安稳。
歇息主要是给马的,人还是要忙活。
每个军士都拿出自己的水壶,褡裢里的炒面,都给马吃喝下去,毫不吝啬。
这种时候,胯下的哪里是一个不说话的战友?完全就是自己的一条命啊!
一旦马不动弹了,那所有人都会被困在此处,和全盛并且格外加了狂怒状态的金军作战。
没人会这样想!
喂完马后,定彦平简短地点了一下人,心头立刻拔凉拔凉的。
这次的战功不可谓小,一波偷袭几乎毁了金军在燕京夺到的一半好处不说,前后两次战斗,打死打伤的金军也得有两三千!
坏消息便是,在天时地利上占尽便宜的汉军,此时此刻只有不到八百骑!
剩下的说是失踪,可是这种状况,谁都知道他们面对的是什么,又会是一个什么下场。
金人若是怜悯的话,又怎会如此对待辽人?
定彦平尤为自责,老家伙背着所有人默默地在马鞍旁长叹好几口气,这才敢恢复之前指挥若定的模样,走了出来,寻找冉闵。
今夜之战,冉闵从始至终没有碰见金军什么高手。
仅有的碰见了一个完颜家的“好汉”,还是被一招秒杀了,完全没有压力。
即便如此,他现在眼神也有些复杂了。
这次死的人太多了,固然打仗没有不死人这一说,可是这次的战略设计,他还能逃得了干系吗?
最后去偷袭金军大营时,很明显金军已经有了防备,难道他鼓噪定彦平上前进攻,真的就是出于公心吗?
两个人都否定不得,那就是他们都有和金人做过一场,看看到底孰强孰弱的心思!
如今结果出来了,惨烈地令两人有些不敢接受。
“定统制,如今最重要的,就是赶快写信将军情告知陛下,以通知乞颜部的霍都统和蒙古人。”
冉闵情绪有些低落,声音也没有以往那么强势了。
“金军实力确实不一般,不是辽和西夏可以媲美的,让霍都统他们一定要小心!”
“霍都统的骑兵当中有藩骑,骑术不弱于金军,更有装备无数,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定彦平摇了摇头,旋即还是认可了冉闵的说法,没有坚持无谓的傲气。
“不过即便如此咱们也还是说说的好,你这里有纸吗,我赶紧写上,便可以遣些人先去了。”
为了提防随时有可能追上来的金军,他们此时仍然是甲胄在身,保持着战斗时的状态。
这种状态适合冲锋,却不适合跑马。
从此处到大同府外,即便再说不远,也有个几百里了,不是着甲累一累可以坚持到的。
冉闵连连点头,忙从自己马背上的一个圆筒里抽出几张纸来,两个人迅速写完封装,又拿印章做了堪合,便赶快催几个骑士去送军情。
凭心而论,金军确实有些可怕了。
不过,和汉军比起来,胜负谁手还真不好说,甚至汉军这边要强许多。
这也是定彦平两人信心的来源。
至少眼下来看,装备的强劲还可以带给汉军足够的优势,假以时日,汉军的骑术练好了,轻松拿下不是问题。
只是眼下却是极为需要时间!
把这些手头上的急迫事都做了,时间便也不剩多少了,两人并不耽搁,连忙上马,继续向西逃亡。
往西的一路上都可以看见三五成群的辽人,他们听见身后有马蹄声的时候恨不能多长两条腿一般!
有的更是狠人,直接就往山沟里钻,亦或者往河里跳,倒是能让人清楚地看出来辽人有多畏惧金军。
直到接近天明时,路上的辽人才少了下去。
并且,即便能够看见,也都是一些青壮年,老弱是一个也没有了。
一行人不敢停留,飞驰而过的时候,听着他们的求援声,看着他们伏跪下去磕头,也只能装作没看见。
道路两旁的人看这支兵马撤离得那么快,心里忍不住哀叹,却没什么可说他们的。
能够从金军那般管制下逃出来,比什么不强?
等到那支疑似是陛下派来救援的兵马走过后不久,又有人听见了马蹄声。
所有人都往后看呢,突然便感觉到一股冲天的杀气,只能连忙跪下。
有些江湖经验老到的,直接往道路旁一戳,跟个死尸一样不动弹了。
这种时候,杀意这么强烈,追得这么急迫。
还用问,他们是什么人吗?
有人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看了一眼,然后便在心里把什么“佛道儒”全部念上了!
真的是金军,并且是暴怒的金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