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到底是为了谁?
若是一年前,韩忠辅能直接对刘观破口大骂,骂死这个目无君上的混蛋!
可现在,他甚至想骂那位君上是混蛋!
十几万好男儿的命啊……
不过到底是打小就被教育忠君的,想了很久,他还是道:
“可能是蔡公相,亦或者童贯办坏了事,官家也不一定就那样坏……”
“对嘛,上面人的想法肯定是好的,都是下面的人把事办错了。”
刘观冷哼道:“那鲁达所说的,官家到最后也没对你跟我那本家回信,这是因为什么?”
“蔡公相阻塞言路……”
“蔡京阻塞言路,那京城的那个官家到底是蠢还是坏,竟然还让蔡京担任公相?
“整个大宋的官员,难道都惧怕蔡京,没有一个敢跟官家说真话的?”
韩忠辅木讷无言,也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刘观的话虽然大逆不道,可听起来却真的是有几分道理。
官家到底知不知道蔡京所作所为?
不知道,他岂不是被架空了?
若是知道,那官家到底是……
“归根结底,千错万错,还是他一人之错!
“就连蔡京和童贯老狗都有的原谅,只有那个官家毫无原谅可言!”
“所以,你才要……”
韩忠辅指了指这军帐,意思不言而喻。
“这倒不是,他就是再坏一百倍,若是影响不到我,我也懒得管他。”
刘观摊了摊手,“说实话,直到今天,我都是被官府和百姓逼的。”
刘观把自己从建设小阳河谷卫队,到今天横占一州三县,官府全面失去作用的大反贼事迹全说了一遍。
听得韩忠辅瞠目结舌,结巴了许久,才哑然笑道:
“那日咱们在我家里相遇,我还以为你只是个有些军事才能的落寞文人,还想将你收为幕僚。
“现在看来,我比之公相差甚远啊……”
“话也不能这么说,比起我来差得远的人太多了……”
刘观谦虚了一句,看着韩忠辅心结总算有了些打开的模样,开始喝奶了。
“言归正传,不管如何,你总得活下去吧,饭还是要吃,事还是要做,别管你去哪。”
“我都到你大营来了,你还会放走我不成?”
“那是自然。”
刘观理所当然地点头道:“你当初是帮过我的,就冲这一点,我也不会对你怎样。
“莫说你现在只是奉命前来,即便你真的要害我,我也会给你机会!
“当然了,这也有次数限制,也不是……”
“我明白。”
韩忠辅四处看了看,没有酒杯,只能举起碗来:
“我韩忠辅总是自诩友人遍地,今日才知道,真正友人只有刘公一个。
“我敬你!”
“还没听说过以奶代酒的。”
刘观没忍住吐槽一句,不过也确实碰了碰碗。
韩忠辅心中,已经完全折服于刘观了!
麾下战士尽是敢战之人,治下百姓生活远胜大宋其他地界。
就连人品也是这么好,宁肯让他人负自己,也不愿主动伤害曾经有过情谊的人。
此等人主之像……
想到这里,韩忠辅心里一惊,没敢继续想下去。
“人主之像”四个字,触发忠君被动了!
“怎么样?在我这里做些事吧?”
刘观目光中带着笑意,看着韩忠辅。
“我不敢保证我永远不昏聩,可我至少能保证,你在这里做事不会得到在大宋官家手底下的掣肘。
“绝不会有什么打仗军需却被倒卖的事,也绝不会有什么不通军事的人担任主帅的事。”
刘观心中闪过李靖的模样,这个应该不算不通军事的人。
韩忠辅憋气了许久,最终叹了口气。
“我是梅花韩氏的人,我若是叛了,等着我的就是……”
“这个简单。”
刘观轻松地往后一靠,“等着,我还能再给你弄一个大义牺牲的美名出来。
“无非就是你今后在我这里换个名字罢了,不是事儿。”
韩忠辅沉默了许久,浑身颤抖着行了一礼。
“韩忠辅拜见明公……”
旋即,他便直接昏倒了。
刘观先是塞了一颗药丸进他的嘴里,确保不会出事,然后才喊来鲁达,带着韩忠辅去找医师。
次日一早,鲁达便亲自偷偷出去猎了一只鹿,剁成了肉和骨渣混合的泥,让刘观的人送到宁州知州府上。
等到知州老爷看清楚上面那行“请知州品尝梅花鹿肉”时,几乎骇晕了过去!
反贼之残忍,足可见一斑!
当天他便再度写了六七封向上请兵援助的奏表,同时自己也搬到了仆役房里住,让仆役住自己的房间。
梅花韩氏的人,有高手防身尚且被剁成了肉泥!
他一个小知州,凭什么为了大宋的一方安宁,卖掉自己的命啊!
等到他的奏疏密集地飞往东府,蔡京几乎都要骂人了!
非重事,地方官员最多一月一奏。
这一天下来,宁州知州已经把两三年的给用干净了!
不过,仔细了知州的公文后,蔡京心里也是一句“要坏”!
他和高俅这种幸佞不同,他有真本事的!
也就因此,他瞬间便明白,宁州的事情严重了!
大宋每年都有反贼,如果算上各个地方的,甚至可以说每个月都有反贼。
可为什么,大宋仍然能够坚毅不倒?
什么祖上保佑都是虚的,原因只在一点,反贼治下还没有朝廷治下好!
真要是反贼治下比朝廷治下还好,那就不是一般的反贼了……
那是瞄准了帝王之位的反贼!
当务之急,按理来说应该是挑选人去平叛。
但是蔡公相心中,却是在想,这个锅应该让谁背?
总不能自己扛!
三思之后,他便把奏疏压了一压,同时快速催促组织上已经决定好了的经略使!
之前是担心对方打乱童贯倒卖军需的部署,现在却是不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