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甸不大,走了两条街就出了内城,外城是百姓营业居住之地,酒楼瓦肆林立,再往外些沿街小贩吆喝声不绝于耳。
少年入道前跑了月余的山,身子强健,脚程颇快,不到两个时辰就走完了泗甸城市区,一身石青如松柏,不见疲累,只是不知为何脸色仍旧苍白,剑眉不时紧蹙,似是在忍受什么痛楚。
少年虽穿的简素,却不愁金银,看上什么便收入怀中,身后跟着的毕瓷任劳任怨地掏钱。直到一根发钗入眼,那发钗不过木削草编,略有粗糙,却别有雅致,想是木工费了心思的,少年朗声问道:“老板娘,这珠钗多少钱?”
老板娘是个老婆子,荆钗布衣,一双手粗糙干瘦,面相却是慈祥的,见了客人便笑呵呵,满脸皱纹却不让人生厌。
见少年询问,笑呵呵回应:“小郎君眼光真好哟,这珠钗要五个铜板。”
见少年皱眉,老板娘仍旧笑呵呵说道:“小郎君不要嫌贵,这珠钗样式只此一家,过了可就没咯!”
“一口价三个铜板!”少年抿抿唇,说道,“这珠钗别致,可也不是没有更好的,何况这珠钗用的是柴木稻穗,用不了几年就朽了。”
“小郎君这不是欺负我老婆子一个人?便是普通珠钗也有四文,三文也太少了!”
“老太太以为我是只读圣贤书的呆子不成?一个用不了多久的珠钗也值得一顿饭钱?三文钱,不少了。”
毕瓷见少年争的耳红,皱着眉想说水阁不缺钱,不想还没开口就被少年拦下。心中对少年唾弃时,少年已经和老婆子四文钱拿下了珠钗。
“你觉得我欺负人?”少年把玩着珠钗,漫不经心地问道,“我自己讨价还价买来的,怎么欺负人了?我是打他了,还是威胁他了?”
毕瓷愣神,讷讷张口,却不知说什么。
林清也没想有个回应,只是不喜被人误会才说了几句,不管毕瓷想说什么,转身就往水阁走去。
水阁里炙炎歪斜斜躺坐着,手边是金食玉果,斜对面案台前端坐着脸色青黑的席慕澄。
“你也别太担心,这孩子精着呢,又有曾经的九州第二刀在旁边,谁能欺了他去。”
席慕澄不语只是手中文书批得更快了。
夜幕降临,泗甸沉寂,林清也回到了水阁。
“阿姊!”林清笑着,好似所有痛楚在踏入水阁时都如烟消散了,“阿姊,你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少年步伐轻盈,言笑晏晏,一双红眸若星空璀璨。少女看着元气满满的少年,一时语塞,训诫的话全都不记得了,眼里只有少年的笑颜,仿若那个无忧无虑,平安健康的妹妹就在面前。
炙炎叼着金食,摇摇头,每次都说要训诫,叫小月儿长教训,但每次不忍说重话的也是她。
少年把手伸到少女案上,摊开手心,一支样式别致的木钗映入少女眼帘,是一只双股钗,钗身粗大,钗头雕花,用草绳编织出蝴蝶立于花上,蝴蝶轻盈,展翅欲飞。
“这是我在集市上淘来的,我瞧着你戴定然好看,等回了剑宗,你带着去见师尊,他肯定会看呆的。”少年于娇宠中长大,说话间竟是调起长辈的侃,只是少女一时羞赧,也没管少年不尊礼数,由着少年把珠钗戴在云鬓间。
烛光盈盈,隋珠熠熠,照得少女白里透红的脸若暖玉一般清透,那双向来凌厉的凤眼也因水波流转魅人心神,红唇弯弯,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怀春少女。
可惜少年不再是少女,少女本身非少年。
如今言笑晏晏,交谈细语,行动间轻缓舒慢,都不过是因为心忧眼前人,忧其思虑过重,忧其疼痛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