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没事吧！”
“属下失职！”
云野和云斐迅速护住空相臣，看着满地的尸体，却警惕盯着面前的人。
慕家少主果然是跟着来了。
南弋旁若无人一般，撒出粉末围住地上的尸体，蹲着观察着这几个蛊人的尸体异样，淡定地一把拔出自己的飞刀。
十多年前的大火和众多门派围攻没有将万蛊宗彻底消灭干净，否则这地下暗道也不会至今都存在。这万蛊宗旧地里，一定还藏着其他的秘密。
南弋看了几人一眼，收起了手里的黎霜剑。
“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所以，最好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盯着我。”
空相臣闻言道：“退下。”
云野和云斐两人互相看了看，退至一旁。
对于空相臣身边的几个护卫，南弋格外有印象。一共四人，两男两女，各自的武器极为不同。
眼前这两人，一人用双刀，身手利落，极为警惕，最是常伴空相臣身侧。另一人便是南弋亲眼看着杀了紫衣弟子的人，用的是雷楚洲才有的十方飞针。
而另外两个人，一人用的是弓箭，数支连发，一箭取命。让南弋格外留意到的，是这四人里唯一一位女装的人，总是一身淡黄色的衣裙，静静跟在空相臣身后。
这些人的实力，恐怕比她目前知道的还要强上许多。
站在暗道岔口，暗道一共分为五个方向，各自延伸，石壁上的油灯零星亮着。
南弋没有太关心空相臣一行人，环顾四周，带着警惕，只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她伸手摸着石壁，借着油灯的光亮仔细观察。
石壁是人工凿成，可地面的石面却是天然形成，也就是说，这里本身就是石壁没内的断层，万蛊宗利用这天然石洞建造了一处迷宫。
想要出去，就要解开迷宫里既定的规则。
南弋抬眸看着空相臣三人，似乎想要试探出什么来。有一点她觉得奇怪，空相臣身边的这两个人刚才怎么离那么远，而且……还是从两个方向跑回来的。
空相臣是他们的主子，尤其是在这样一个诡异的地方，更应该寸步不离才是。
南弋看着不同方向的暗道，只见油灯微晃，不过她却是发现……每个暗道里亮着的油灯数量不一样，而且似乎有些规律。
油灯……方位……
空相臣不动声色看着一身刀剑的她，眼中的试探和好奇越发浓重。
以声辨位，一刀致死，可想而知她的实力远比表面上看到要更高。慕家小少主在江湖上的名声不广，鲜少听闻，可这几年却时常露面，倒也奇怪，莫非真像是传闻说的那般，流落在外十多年才找回来。
不过最让他怀疑的，是她的剑术。慕家以剑立门，剑法精妙，最擅近身防御，可刚才她一人一剑杀尽所有蛊人，剑法中透露浓重的杀气，皆中要害，甚至连衣裳都不曾沾血，娴熟得有些过分。
而杀人娴熟不沾血的，只有……杀手。
空相臣似乎觉得这个月想法有些荒谬，慕家少主怎么可能会是个杀手。
南弋看了几人一眼，选了一条暗道走了过去。经过空相臣的时候，他微微侧着身体，两人的衣袍不经意间蹭了些，黑白分明。
空相臣一身银白流云暗纹长袖，在微弱的灯光下泛动点点波纹，犹如一幅脱离凡尘之外的仙人画像。
等南弋走远消失在黑暗里，云野依旧未收刀。
“慕家两个少主，没想到这小少主下手也这么狠。那大少主可沉得住气，一直等大人您这边有所动作。眼下这小少主如大人所料跟着来了这儿，她一个人擅闯，可不要拖累了咱们。”
云斐微皱眉头，“在大人面前，你话有些多了。”
空相臣按了按手指上的戒指，眸色微沉，不知在想着什么。
“按计划，找出口。”
“是！”
然而两人还未离开，便听得脚步声重新传了过来。
南弋提着剑又走了回来，面无表情默默经过原地未动的三人，重新又去了另外一条暗道。
“啧，她不会是走错道儿了吧？”云野带着轻蔑道。
接下来，云野云斐两人各自去了不同的暗道，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空相臣站在原地，盯着不远处蛊人的尸体看了许久，清冷的眼底多出一丝悲怜。
“皇天后土，悉知万物。人鬼神佛，百无禁忌。生死归宗，轮回有度。愿往生者，皆得往生。”
“空相大人真是慈悲为怀。”忽地，南弋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暗道黑暗的一角落，微微勾着唇角。
“大人如此，倒是显得本少主心狠手辣，人性全无。”
她没想到空相臣还会给这死了的人度往生，给与慈悲，和他一脸疏离清冷的样子倒是格外不同。
“少主之言，可是自轻自贱。”
南弋无声轻笑，“他们不死，便是要我死，可我想活，所以他们必须死。可即使我不杀，这些蛊人的下场也都是互相残食而死。身在地狱，不如往生。”
南弋又选了一条暗道准备走进去，淡淡道：“空相大人继续，度成了也是功德无量。”
空相臣微微转身看着她，眼中藏着不可察觉的危险，“慕少主为何处处针对在下。”
“针对？那还算不上。只不过……我们不是一路人。”南弋回道，便转身重新入了暗道。
对于清元门来说，空相臣是“来路不明”的人，信任这人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以万蛊宗为诱饵，实则是让清元门作为他的助力。
其中布局到底如何，如今谁都不知道。简而言之，承担一切风险的就只有清元门。所以，慕清绝和慕修然一直没有动作，便是要逼空相臣主动摊牌。
如今看来，空相臣这人的嘴可不好撬。
＊
云斐重新回来，道：“大人，有眉目了。按您的吩咐，属下测算了所有暗道全部亮灯的数目，的确符合您之前的推测。若是推测无误，出口大概有两处，正东八十步和东南一百步。”
“就是不知道，哪个才是出口。”云野补充了一句。
空相臣环视了一圈，四周的暗道如同一道道蛛网，围困绞杀猎物。而能够控制住这所有的暗道的，只有阵眼。
暗道尽头，南弋终于停了下来，她转身看着参差不齐亮着的油灯，微微勾着嘴角。
“这油灯还真是被故意设置。”
暗道中的油灯间隔着燃烧，数目不同，左右不同。可位置却被刻意摆放。而左右提示接下来拐弯的方向，油灯数目便是步数。所以在这迷道里，灯一亮，出路自然就在脚下。
按照规则，南弋终于开到了最后的地方。
“呦，慕少主。”云野出声。
南弋没想到空相臣三人竟然也到了这里，动作比她要快。
不过，眼下有两扇石门，开门机关贴心地放在了特别显眼的位置，就怕别人看不到。可二选一的情况下，只有一扇门才是出口。
南弋倚着石壁，好整以暇地看着，“三位继续，本少主不急。”
说着，她不嫌事大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云野顿时吃瘪咬着牙，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看向空相臣，“大人……”
他们已经在这儿站了好长时间，没决定到底开哪扇门。这慕家小少主明摆着是要看笑话。
慕家人怎么这样？
“不知慕少主有何高见。”空相臣压着些许笑意，缓缓道。
“我年纪小读书少，没啥高见。”
云斐同云野两人一齐盯着南弋，脸上表情难得一致——我信你个鬼。
“不过既然空相大人开口，本少主哪有推却的道理。”南弋提着剑，走到那两扇门前。
没有犹豫地，她一拳砸在机关上，下一刻右边的门打了开来。里面似乎是个更大的石洞，隐隐有些朦胧的光亮，南弋取下一盏油灯，抬脚走进。
轻车熟路的样子，让身后三人瞬间有一种这是她家的错觉。
还有，谁开机关门是用拳头砸的啊！
“大人，属下先去探探。”云斐道。
“不必。”空相臣抬手阻止，眸色暗了暗，随即也走了进去。
然而下一刻，那石门便重重落下，彻底封死。
“大人！”
云斐云野两人刚要跟着空相臣走进去，堪堪要被那石门砸伤。
云野重新启动机关，石门却纹丝不动，他又重新试了几次，却依旧没有动静。
“去他娘的玩意儿！”
＊
走过一条石道，拐个弯之后，南弋看到那朦胧的光越发亮了起来。闯进她眼底的，是浑然天成的一处大型的石洞，足以容纳下几座宫殿。那石洞四周，密密麻麻镶嵌着青光荧石，像是黑夜里数不清如沙般的星星。
微光聚合，便是白昼。
“万蛊宗倒是会挑地方，满石洞的青光荧石天底下倒是没几处了。”
南弋仰头看着，忍不住惊叹眼前的奇妙景象。然而下一刻吸引她视线的，却是石洞里一排排木架上的盒子。
南弋半是谨慎走近，见那些盒子上没有锁扣，却镶着刻字的铜片。眼下铜片生绿，却是看不清那上面的字到底是什么。
打开盒子，里面却放着两册书，名为——《十六毒经》。
这是万蛊宗的藏书。
没有听得任何脚步声，空相臣却骤然出现在不远处。
“慕少主睿智果断，能择其一破阵，敢问，少主因何而解呢？”
空相臣一身银白色的衣袍在满石洞荧石的映衬下，泛动着微微流光，不觉有些朦胧，更有些不真实。那般不染凡尘的身姿容貌，仿佛是真的画中仙正款步而来。
南弋微微失了神，放下手中的盒子，注意到只空相臣一人进了这里，眼底的防备越发重了几分。
“睿智这种夸人的词委实不能用在我身上，我呢也不过看着右边的机关顺手而已。不过本少主运气一向不好，眼下依旧被困得出不去。”
空相臣不动声色，向前走了几步，“少主的运气很好。”
他看了看周围的木架，闲庭信步一般穿过。
“慕少主想来的地方，不正是这里么？”
能被空相臣看出来目的，南弋并不觉得奇怪，她也不打算藏着。只不过被他如此直白随意地说出来，倒像是自己在这人面前浑然没了秘密。
可空相臣这个人身上的秘密藏得深，让人窥见不了半分。
南弋看着他，神色如常，“在这一点上，空相大人和我倒是一路人。”
“不过此行，慕少主可是尾随在下而来。”空相臣重新把目光放在南弋身上，眸色意味深长。
“说什么尾随呢，本少主不过是找不到地方蹭一蹭大人的路而已，啊……大人不会这么小气吧？”
“……”
空相臣没有再想说话的样子，转身打量起周围，而这时候南弋却毫无顾虑地拿出两本经册坐在地上，借着灯光一页页地读了起来。
空相臣独自站在书架一侧，微微背着手看了她许久，注意到南弋翻阅书册的速度有些快，神色极为认真严肃，同方才出剑不正经的样子截然不同。
“空相大人既然暂时不打算出去，不如也看看书，说不定这里就有大人想要的东西。”南弋没有抬头也能察觉到对方的视线。
空相臣淡淡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雷楚洲若真是有万蛊宗后人，慕少主须得多看些书才好。”
闻话，南弋手上的动作突然一滞。她抬眸盯着空相臣，缓缓合起了手中的经册。
“空相大人不远万里从雷楚洲来到云梦洲，查的无非是万蛊宗。清元门同万蛊宗之间的仇怨已有十几年，大人来清元门是意料之中。不过先前大人送给清元门的那些消息，清元也早就已经知晓。不过我想，空相身为帝师和丞相，权势遮天，知道的应该比清元多的多才是。”
四周越发显得寂静，空相臣双手背在身后，拇指压着玄银戒，眼中多了一丝算计。
“看来，慕少主是想和在下做个交易。”
南弋看着他：“是各取所需，很公平不是吗？”
空相臣浅浅一笑，衣袖微微放了下来，缓步走近，眼中倒映着四周星星点点的荧光。
“我愿意做这个交易，亦能助清元慕氏。”他看着南弋的眼睛，黑白分明。
“不过，后者达成的条件是需要少主答应我一个条件。”
南弋神色微变：“什么条件？”
“这个条件对于少主来说并不难，甚至是举手之劳而已。”
南弋想不出来空相臣到底在藏着什么目的。
“五日后，隐市开市。待少主去了隐市往来阁，一切自然知晓。”空相臣意味深长道，脸上虽是有些笑意，却仍旧遮掩不住周遭的压迫。
南弋一愣，往来阁？她之前没有听说过隐市之中有什么往来阁。
忽地，她想起江渡之前提过，隐市之中更有隐市，里面有天下之物，难不成这什么往来阁也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