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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4章 你连上场的资格都没有(1 / 1)


君烨挡住了燕无归的路。

“属下参见主上。”

君烨垂眸看着弯腰行礼的人,微微勾唇。

“燕无归,好名字。”

燕无归身形肉眼可见的一僵,没有主上的开口,他不能起身。

君烨抬眸看着南弋已经注意到了他们,他勾唇朝着南弋笑了笑。

视线一收,他眸色微冷看向燕无归。

“如果我没记错,你是逍遥客的养子。”

“是。”燕无归回道。

君烨倒是慢慢想起来这个人是谁。逍遥客养的都是孤儿,眼前人既然是逍遥客的养子,自然也不例外。

流派宗门纷争,死伤在所难免。尤其是无门无派的,争斗更是不少,人命之事时有发生。那年他带着夜枭几人,半途遇上了被打得将死的燕无归。

“逍遥客,燕无归,听起来还真是自由且逍遥。”君烨嗤笑一声。

“起身吧。”

燕无归低着头,只看到眼前人一身玄绣金的衣裳,本该绣着龙纹图腾的衣角却绣着一串串的莲花纹。

他微微收紧了手心。

“见她平安回来,你很开心是吗?”君烨看着他道。

“是。”燕无归嗓音低哑。

“听说,那日你也想随着她跳崖?”

“是。”

君烨淡淡勾唇,眸色幽深。

“你喜欢她?”

燕无归骤然收紧掌心,仿佛是做了什么决定,抬头看向君烨,眼底满是坚定和决绝。

“我爱慕她。”

君烨看着南弋从栈道上慢慢走了下来,目光一直看向他们这里。

“可最后随她坠崖的不是你。”君烨微微走近,语气格外的平静,周身威压渐重。

两人之间暗流涌动,似乎在暗暗较量。

大抵是有大多不甘,燕无归不可控制地丢了所有的冷静和隐忍,眼角骤然凌厉。

“陪她一起长大,伴她十年的人是我,不是你。”

君烨不怒反笑,微微眯着眼睛,镇定如常。

“那又如何。一子错,满盘输。就好比那日随她坠崖的是我不是你。没做就是没做,迟了就是迟了。”

“在她面前,你连上场的资格都没有。”

“现在,占着她心的人是我。”

君烨嗤笑一声,经过了僵在原地的燕无归,然后走向了刚下了栈道的南弋。

“你同他讲什么呢?”南弋盯着君烨问。

君烨微微一笑,“一些事务安排罢了,怎么?我用不得?”

南弋狐疑地看了看他,见燕无归还未转过身来,脊背挺直的站着。

阿落、清逸和沈景遥三人也下了栈道,此刻站在不远处。

“药王炖了鱼汤,我们不如提前回玉鸣山。”

“你也敢信他老人家的厨艺,一顿饭瘦一斤,活生生的减肥神菜。说是他自己钓的鱼,师兄告诉我都是从夫子山上的河里捞的。”

君烨笑出声来,“倒是没想过你在玉鸣山受过这般的罪,若是鱼汤难喝,今晚我都替你喝了。”

南弋委实得夸赞一番君烨的勇气,毕竟她师父做的菜……她得用银针试毒。

试了,照样有毒。

君烨自求多福吧。

“这你说的,我可没逼你。”南弋狠狠点了点头。

“是,是我乐意。”君烨说着,笑着拉上南弋的手向着玉鸣山的方向离开了。

清逸睁大眼睛,默默吞了口口水,眼神就像见鬼了一样。

不,真的是见鬼了。

“我滴神呐,我滴神呐!敢情南弋和主上的婚约是实打实的真啊?”

“我不是做梦吧?!沈景遥,你赶紧打我一巴掌!快!左边,这儿,来!”

“原来主上还会笑啊……看起来……可怕……好可怕!我就说主上有点子疯,跳崖啊!直接跳崖啊!不过主上能和南弋一起跳崖,那可真是爱得深沉……不过你们说南弋生气了会不会打主上?她打人蛮狠……”

阿落没好气地看了一眼清逸,微微咬牙道:“你就不能让你尊贵的嘴巴歇一会儿吗?啊?来,你赶紧追上去当着主上的面说!”

小嘴就知道一直叭叭叭。

“主上?主上一个眼神就能把我弄死。我说你们怎么都怪怪的?是不是有啥事瞒着我?”

沈景遥没理叭叭讲不停的清逸,看着燕无归的背影,啧啧轻叹。

“忘不了,放不了,折磨还是他自己。还真是苦啊。可惜,他自己倒是心甘情愿。”

像燕无归这样的人一旦动心,怕是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交出去,哪里能再收得回来?

这样的人,动心也最是伤情。

赤裸裸地将一颗心捧了出去,换来的又是什么呢?

情爱之事,从无对错迟早,更没有谁欠谁的。

清逸凑近了些,“你们说啥呢?带带我带带我。”

沈景遥瞥了他一眼,“带你?你还是想想今晚的晚饭包子是啥馅儿,鸡腿有几两肉吧。”

“你说得对,今晚应该是青菜肉丝馅儿的包子,里面还放了猪油……”

清逸突然又话锋一转,“话说燕无归到底咋了?看起来好深沉……”

沈景遥和阿落闻话,几乎同时转身离开,没有一丝犹豫。

“我想清净一下。”

“巧了,带我一个。”

回去的路上经过学莫堂后山,南弋倒是想起一件事。

“之前你带着夜枭去夫子竹舍做什么?”

君烨如实道:“夫子问了些关于你的事。”

“我?”

“他说,你是故人之子。为这故人二字,他几乎把所有的能问的,都问了我一遍。”

南弋看向夫子的竹舍,“当初夫子也说我像他的一位故人,所以才将剑术教给了我。我一开始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后来才知道……是因为我的父母。”

君烨看着南弋,笑着倒是没说什么。

“你当初是不是早就知道夫子教了我剑法?”南弋盯着他问。

“你在夫子山上吃烤鸡吃烤鱼我都知道,你说呢?”

南弋拉着他,停了下来,狐疑道:“君瑾华,你该不会那个时候就对我存了心思吧?”

君烨拿她没了办法,附身凑近,几乎要贴上她的脸,“那时候你才多大?我还没丧心病狂到那种地步。”

没忍住地,君烨偷亲了她一下,有些得逞地笑了。

“色令智昏。”南弋捏了一下他的手背。

“人之常情。”君烨堂而皇之地接受了。

“不过,我有些好奇,夫子是怎么到子霄谷的?”南弋忽然正色问道。

君烨看着千机山中落满了夕阳的余晖,驱散了所有阴暗阴霾,似乎在昭示着明天是多么美好的一天。

倒是真让人生出无限的希望来。

“你应该不知是好奇夫子如何到了这里,也应该会好奇……子霄谷到底为何而建吧?”君烨眸色沉沉的看着南弋,眼底并未有什么遮掩。

“既然你想知道,我便都尽数告诉你。”

君烨将南弋带至了一处山顶,可以看到整圆的落日,余晖灿烂不尽,仿佛置身于另一个壮丽的世界。

遥遥天地间,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未曾变化。站在同样的地方,彼时此时的心境却截然不同。

“以前训练累了的时候,我也会坐在一个无人的地方看着太阳。朝阳,盛阳,落日,还有余晖。看着最后的光芒渐渐湮灭,在最后一刻的时候,我就更加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南弋看着远处的夕阳,抬手接着余晖。

君烨坐在她身旁,身后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

“在很久以前,这般阳光对我来说极为奢侈,在梦里都不敢梦到。”

“子霄谷的确是我建造而成。是我亲手将这么多人困在这深山沈谷中,也是我对所有人下了无殇毒。我所做的一切,我不会否认。”

君烨缓缓放下了手,似乎要接不住这般炽热的夕阳。

“母亲死后,我被送出了宫。君且以为江道渊是什么好人,不知实情将我送到了踏寒宗。起初,江道渊并未管我,只是将我送到了外门,让人随意养着,不至于饿死。再后来,他将我接到了他自己门下,逼我修习禁术。我不愿,将自己弄病弄伤,年幼不知轻重,差点废了自己的根骨。”

“后来江道渊因为修习禁术被发现,门主将其逐出宗门,江道渊成了江湖之人皆可辱骂的败类。他自幼天赋出众,人人都说是天才,江道渊无法接受落差,对踏寒心怀怨恨,一念成魔,盗取了踏寒所有的禁书,并且将藏书楼付之一炬。大火燃烧的那晚,江道渊将我从踏寒带走,关在了一处地方。”

君烨声音渐渐添了凉薄,恨意逐渐浮出眼底。

“然而我发现,和我一样被关着的还有很多少年。那是一处地牢,我和其他人一样整整被关了一个月。江道渊给的粮食仅仅是几人的口粮,根本不够牢里所有人所需。所以,每个人都在抢吃的,也是在抢活命的机会。我也想活,可没想到会是这般如畜生一样地去抢。”

“我不想死,也不想当畜生。可到底,我还是想活下来。抢得到便有一口吃的,抢不到的时候,渴了喝渗出来的脏水,饿了吃些虫鼠。到底是命大,我最后是活下来的几个人里的一个。”

牢里的其他人,活生生被饿死,又或者是被别人给打死。

南弋静静地看着君烨的脸,她想象不到眼前霁月风光一般的人竟然经历过那样的不堪回首的日子。

她想过江道渊手段严苛,却未曾想到……事实的真相远比她设想的,要更加残忍和无望。

南弋想要去拉他的手,不知为什么,君烨却刻意避开。

君烨此时有些怕了,不敢让她碰自己。

他怕讲完了一切,南弋会嫌恶他。

他曾经的疯狂、弑杀、卑劣、残忍远远超过她现有的认知。

他藏得很好,从未对她展露半分。

除了……身上抹不去的那些丑陋的疤痕。那些伤痕,无一不在提醒着他,他过去经历过多少肮脏。

“江道渊关着你的地方……是诡启么?”

“是。那地方在龙腾国边界,是一派隐世毒宗留下来的地方。江道渊离开踏寒之后,和一些毒宗有了往来,其中也包括圣医谷。他抓了许多十多岁的少年关在诡启,有的是孤儿,有的是宗门后人,有的是平常人家的孩子。他让所有人为了活命的机会自相残杀,直到……他看到想要的寥寥几个胜者。那些人,将会成为替他杀人办事的爪牙。”

君烨眼底的光渐渐暗淡,阴沉席卷而来,要将他自己吞没。

“所以……我活着,本身就是一身的罪孽。”

南弋心头颤抖,似乎看到君烨沉入了深海,在她眼前死死挣扎。

不得生,不得死。

“在诡启里有一处地方,鲜红浸染,所以名血沼。血沼进去,九死一生。南弋,你想象不到……那个地方究竟有多可怕。杀人常见,食人也有。”

“江道渊大概是想把他唯一的血脉养成只知道杀人的疯子。所以每两个月,我便会被他送进血沼一次。血沼是能吃人的,活着的人,才能从血沼中走出去。我在那地方,看到了很多人的尸骸。尸骸边上,我看到了一丛丛开得极为艳丽诡异的花朵。”

南弋反应了过来,“无殇花?”

君烨淡淡道:“是无殇花。无殇……以尸骨滋养才能活。你先前得到的无殇花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无殇,而是无殇花凋落之后再长出来的花,名为……渡生。那是我给它起的名字。机缘巧合之下,我从江道渊的口中得知,渡生花可以解开无殇花的毒。药王那儿的无殇花,其实也是渡生。”

“那寄雨楼里的那些……”

“都是渡生。我从血沼里将花茎带了出来,培育存活。那时候我猜想江道渊培育这些毒花必然有所用途,所以,我早做了打算。”

“在血沼里的时候,我遇见了夜枭夜煞玄风他们几人,他们同我一样,都想活下去,也想逃出去。那吃人的地方,实则与地狱无二。我想救他们,也想救自己。利用身世,也利用江道渊的野心,我向他求了十年的时间。”

“替他铺路,谋划势力,做回太子。十年之后的设想看起来很遥远,可让江道渊上钩来说足够。十四岁,我带着夜枭几人,出了诡启,然后……一路走到了现在。”

君烨看着子霄谷高楼的方向,“子霄谷的人,几乎都是从诡启出来的。没出来的人……被江道渊留下来做成了傀儡死士。”

南弋皱着眉头,似乎发现了他话外之意,心里止不住的惊讶。

“那这里的人……本该……”她压低了声音。

“本该死在诡启的,无殇花的花肥不需要那么多的人,我从江道渊手里把这些人带到了子霄谷。”君烨回答了她。

君烨转头深深看着她,眼底充满着浓浓的悲伤。

“你是意外,是我未曾设想过的……唯一的一个意外。”

南弋看着他的眼睛,似乎能触碰到他当时的无助和绝望。

那时……他才十四岁。

他是如何一步步地走过这条路。

赤脚走过刀刃,满身伤痕,痛恨沾上的罪孽。

“君瑾华……”南弋唤他的名字,声音里都带着些许颤抖。

“江道渊不会轻易让我带走诡启的人,所以他让每个人都服用下了无殇毒。这子霄谷里,也有江道渊的眼线。进谷的人服用下的无殇毒……是真的。”

“一旦被他发现作假,留在诡启的那些人……下场都是死。而这子霄谷,也会被他毁了。诡启千音楼的那些人……实则都是人质。”

君烨死死握着双手,眼眸都染上赤红。

远处的夕阳渐渐收敛了霞光,所有的一切从炽热逐渐变得沉静。

“对不起,我没有其他办法……”

“我做不到决定所有人的生死。”

南弋看着身旁的人,连着呼吸都变得沉重。她不知道……君烨一直对她隐藏的是这些事。

背负了这么多年,很累吧。

他给子霄谷的人下了无殇毒,却也从一开始就做了解毒的准备。

他选择了子霄谷所有人的性命,便是等于放弃了诡启之地所有人的性命。

他选择不了,却用了十多年来给所有人一条生路。

南弋慢慢握着他的手,感受着他的颤抖和冰冷,将他周围所有的阴霾驱散,让落日的余晖都照耀着他。

直至最后。

“世间如此,便向着光吧,不要回头。”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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