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舍失火之事传到了容浔的耳朵里,另外还有瓦舍乞丐被杀一事。
“属下找人去瓦舍打探过,乞丐死了十几个,都是被人所杀。眼下府衙已经将现场控制起来,没有传出其他任何消息。听闻昨日失火,太子去了现场救火。”
“太子?”容浔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太子调度金吾卫救火。”那底下的人禀明道。
容浔蹙着眉头,消瘦的脸颊越发让神色中添了几分凌厉。
当初容家叛变传言便是从瓦舍之中传出,乞丐传得最多。当初他派符擢去查传言,没想到却查到了宁王府的头上。
只可惜如今也只是猜测,没有证据。
宁王府如今自顾不暇,大门紧闭,未见人出,如何同容家之事有关系?这些日子里,容浔一直没有想清楚这件事。
“宁王府可有什么动静?”
“尚无。宁王并未出府,只不过之前有一个人进过宁王府,半个时辰后又出来了。”
“查出是何人?”容浔冷声问。
“属下派人追至城外,便没了踪迹,看那人有些身手。”
容浔沉了脸色,“继续盯。”
“是。”
如今他须得防范宁王背后的动作,容家传言之事若真是他授意所为,这是直接置容家于死地。
可若宁王只是个幌子,想借宁王的名对容家动手,坐山观虎斗,真正背后之人是谁?能有敢这么做?
突然,容浔脑海里出现了一个人的名字。
还未等他细想,一个侍卫连忙进门禀报道:“爵爷,有人送了东西过来。”
那侍卫又压低了声音:“是城南云涯居的人。”
重要的是云涯居里住的谁。
“送了什么过来?”闻话,容浔顿时脸色一变,连忙将东西给拿了过来。
那是一个普通的绣囊,容浔打开一看,只见里面尽是蓝色的花瓣,芬芳馥郁。
是蓝雾花。
那花瓣之中还藏着一个纸条,容浔自是认得南弋的字迹。
“今夜戌时,城外花林见。”
*
南弋清点着眼下手中还有的丹药药剂,匀出一大半仔细标注好。另外也放了不少她带来的自制毒药在单独的箱子里。
小黑从门外探头探脑,悄悄地走到南弋身边,喵地叫了两声。
“喵。”我饿了。
南弋结束了手里活儿,这才顾得上一直嚷嚷着的小黑。
两年没见,这小黑的脾气越发大了。有时候养着养着,南弋总有种错觉。这猫儿倒是和君烨那厮有几分像。
不过小黑每日在门口晒太阳,伸着老腿舔毛的时候,委实骚气得很,这一点就没随君烨。
不对,万一……万一君烨实际上也是个闷骚呢?
咦惹。
南弋一把抱起小黑,本想把它扔在院子里让它自己跑跑。吃吃吃,一天吃五顿还叫唤。也不知道君烨这两年是怎么喂它的。
她这个前主子就没这么好心了,有的就是一副歹毒心肠。
眼看着晌午,箫瑜还未回来。箫瑜自请领命,亲自带人将温辞连夜送出了盛京城。
一想起温辞这个名字,南弋脸上地笑意顿时少了几分。
温辞设局想杀容浔,手上更是沾了十几条无辜人命。更让她寒心的是,温辞却不知悔改。
送他出盛京城,既是她不愿意再见他,也是想保住他的命。同温辞之间的情谊,便到此为止了。
*
君烨回府刚进院子,便看到一人一猫互相对峙。
“你下不下来?”南弋凶了一声。
“喵。”我不,我饿。
“你再不下来,信不信我扒了你的皮做围脖?”
“喵。”我不信。
“你下来!”
“喵。”
一旁的山奈有些不敢上前,她很想知道自家小少主是怎么能做到和猫对话的。
还有来有回??
正当一人一猫吵得火热的时候,南弋察觉到有人进了院子,而且,她靠着步子自然认得来人是谁。
来人不可怕,尴尬的是昨晚两人干的事。秉持着敢作敢当的信念,南弋从昨夜开始便给自己做了一系列思想工作。
不碍事不碍事,就当昨晚啃了块肉。
自欺欺人!
要说打架骂人杀人她很是在行,可谈恋爱这事儿从来没人教给她。
南弋现在想的都是昨晚君烨抱着她吻了一遍又一遍,那眼神和情欲恨不得要把她拆进肚子里,这般的场景在她脑子里循环播放,委实……受不住。
她立马抱着小黑,眉头一跳,头也没回地就要走进屋里,却被身后的男人冷不丁出声拦了下来。
“太子妃,想去哪儿啊?”那声音随着脚步慢慢朝着她逼近,清冷又霸道。
南弋还是没转身,可下一刻朱红色的官服闯进视线,玉带紧束腰间,身姿挺拔颀长,墨发与红衣相称得极为鲜明。
南弋是第一次见穿着朝服的君烨,不禁多看了一眼。然而就是这多看的目光,很快被君烨给捕捉到了。
他浓眉轻挑,嘴角和眼底皆含着笑意,微微转动骨节鲜明的手腕,恰好露出一节来,慢慢俯身。
外人撞破头也不会想到,那玉面活阎王的太子殿下竟有这样的一面。
君烨的视线落在南弋的脸上,瞧见她躲闪的目光,越发生了几分捉弄她的心思。
“你怎么不看看我。”
区区几个字的一句话落在南弋耳朵里满满都是勾引。而且,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种熟悉的感觉。
不过,这厮为什么贴得这般近!末尾的语气那么勾人做甚!嗓子那么低沉明摆着就是在勾引她!
“南弋,你为何不抬头看我。”君烨的声音里又多了几分婉转,朱红色的衣袍同南弋今日穿的红衣越发相衬。
都是容色卓绝的两人,到底配得上这般鲜艳耀眼的红。
此时的山奈静静站着,努力让院中的两人忽略自己。看着眼前颇有些刺激还可以八卦的场面,她一点都不敢动。
南弋轻咳两声,这才对上君烨赤裸裸的视线,忍不住抱着小黑后退一步。
“……有事?”
不得不说,南弋觉得君烨这厮穿着朝服委实好看,说是容冠京城一点没错。
听着南弋有些生硬的语气,君烨倒是也没生气,颇有耐心继续道:“晌午,该用午膳了。今儿一早我便让小厨房提前备了你喜欢吃的樱桃煎和糖醋排骨。”
南弋摸了一把小黑的尾巴,“正好,我尚且有事要同你说。”
“我也有事要告诉你。”
说着,君烨的目光落在南弋手里的小黑身上,许是突然察觉到带着敌意的目光,小黑一个机灵趴在了南弋的怀里,往里面缩了缩。
君烨的脸更黑了。
这胖东西趴在南弋的怀里,爪子往哪儿放!小鱼干白喂它吃了!
小鱼干?明日起它就去吃红薯干!
南弋明显感觉到小黑在发抖,哼哼叫个不停,还未来得及安抚它一下,便有一双大手捏住小黑的后脊背。
她看见君烨一把将小黑给拎了起来,脸色难看得很,小黑突然用爪子勾着她的衣襟,死活不愿意下来。
“放、手。”君烨冷目威胁道。
“喵!喵喵!”狗男人放开我!
而下一刻南弋只觉得胸口一凉,肌肤顿时暴露在阳光下。她眉头狠狠一跳,脸色黑得和君烨不分上下。
“小黑!”她咬着牙怒吼了一声。
然而,那只肥猫依旧不知死活,拼命抗争着抓着它的君烨,一个劲儿得扯着南弋的衣襟。
于是乎……南弋的胸口被扯开得更大,因为动怒皮肤泛起一片粉红。
山奈静静站在一旁,眼睛死死盯着君烨。这男人要是敢对小少主行不轨之事,她回去就打报告给大少主和宁统管!
*
小黑最终还是没有逃离君烨的魔爪,被一把扔给了夜枭。夜枭刚接到这猫儿的时候,不禁闷哼了一声。
这猫,怎么比他想象的还要肥。
看到南弋正背着他系胸口的衣带,君烨轻轻咳了一声,眼神移至别处,耳尖悄悄红了些许。
“换件衣裳吧,我等你用膳。”
说罢,他便转身回了隔壁的院子,背影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方才他明明看见,南弋纯白的里衣,还有胸口处贴身露出来的……天青色的细带。
原来女子的皮肤,可以那般娇嫩细滑,顿时热气上涌,让他没了分寸。
不敢再看。
南弋将就重新穿好衣裳,发现衣领被小黑的爪子给抓破了些,转身便看到君烨急急忙忙离开的背影,心下明了。
啧,这厮还挺自觉。
可这人昨晚抱着她啃的时候一点都不客气。
*
这一顿饭南弋吃得极为煎熬。
全程君烨伺候得她很是妥帖,尽是夹给她她喜欢的菜,连鱼肉鸡肉都很是尽心地剔骨才放在她碗里。
他虽不言语,只默默地替她备好,看着她神色的反应,南弋到底也察觉出君烨心思的细腻。
两人静静用膳,无人伺候在旁,很是和谐安逸。不过,南弋却发现君烨有一件特别喜欢做的事。那就是……
饭后给她擦手。
她一直不明白君烨是怎么有这个爱好的。拒绝不成,便也随他去了。
就像现在,南弋索性撂摊子伸手让君烨拿着湿帕子给她擦手,很是配合地翻了手心。
她撑着头打量着垂眸的君烨,有些神游。
南弋以为自己聪明,却也没想到她在很多事上每每犯错犯蠢。
人心是这世上最难洞悉看透的,一个人的灵魂复杂,并非是非黑白便可一概而论。
可她从前不看灵魂,却执着于皮囊。
容浔的容貌同东寻无二,却永远也不是东寻。容貌可以欺骗人的眼睛,可灵魂永远不会。
君烨虽同上一世困住她的男人容貌一模一样,可到底不是他,也不可能是他。
上一世的恩怨纠纷,或许真的已经随她葬在冰冷的海底。
这样也好。
南弋描摹着君烨精致的眉眼,忽地想起他从前对她说的一些话。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南弋,这不公平!”
“杀了我,你就彻底自由了。”
“让你真正看我一眼,施舍我些怜悯,就这么难吗?”
……
一开始,她不是察觉不出君烨对她渐生情意,爱意渐深。而是她有意忽略,甚至不愿意去面对这样的事实。
杀手最忌动情。
上一世的时候,子宁如此提醒她,那个男人也是如此警告她。
可她如今不是杀手,她想当个长风而立的剑客。
同君烨之间以往的纠葛怨恨无法抹去,南弋也无法去忽略。他囚她困她,也护她爱她愿意成全她。
未来如何往,南弋却也不知抉择如何,去路如何。或许,她需要好好想想,她同君烨之间,到底会有什么样的未来。
她要的是江湖天地,是一生自由。可君烨如要留在盛京深宫,独坐高位,那他们注定不是同道之人,最终的结局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