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泠知道君烨要见自己的时候,以为终于是迎来了转机。
当她被影卫押着跪在地上的时候,却没想到看见了她无论如何也没预料到的人。
夜泠跪在地上,抬头看到一身蓝色锦衣的君烨神情冷淡,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
而君烨的身旁,正坐着一位红衣如火的女子,容貌明艳非常,眸色清冷。
这女子……是南弋!!
夜泠浑身如堕冰窖,脸色顿时煞白,她忍不住挣扎却被身后的影卫死死按住。
南弋她真的没死?!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君烨抬手示意影卫退开,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
南弋胳膊肘撑在腿上,微微垂眸,眸色凌厉地看着夜泠。
夜泠死死盯着她,眼中淬毒,像是看到了让她极为愤恨的人一般。她的衣裳沾着血迹,手臂处露出几道伤口,脸色惨白,一看便是已经用了刑的。
南弋冷冷轻笑一声,打量着夜泠,眼神玩味。
“怎么,夜泠大人不认得我了?”
夜泠仍旧死死盯着。
“夜泠大人的眼神,像是在好奇……我怎么还活着?”
忽然,夜泠大笑出声,有些痴狂,用着想杀人的目光看着南弋。
“是啊,你怎么还不去死?!”
箫瑜顿时一怒,下意识就要拔剑上前,却被南弋抬手示意给拦了下来。
“你三番两次想杀我,还好我福大命大。”
“不过你派去杀我的人都是些不中用的,最后不都是被我……杀了个干净。”
南弋声音渐渐冷了下来,可嘴角却挂着一丝笑意,似是嘲讽地看着地上的夜泠。
“早知如此,我一定提前亲手杀了你!”
夜泠头发凌乱,眼中满是愤恨,想挣扎向前,却被身后的影卫用力押住。
南弋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瞥了一旁的君烨一眼。
“已经很久没人敢在我面前说这般的话。”
“从前你没能杀得了我,那是你不中用。”
“如今我来……是要杀你。”
夜泠一顿,微微愣住,看着南弋的眼神带着些许害怕。下一刻,她却冷笑了起来。
“我是煜王府影卫,是主子的人,你有什么资格杀我?”
夜泠看向神色淡然的君烨,眼中带着乞求和贪恋。
这样一个如松柏如兰芝一般的容色气度卓绝的男人,她将他放在心里暗自喜欢多年。
她知道影卫不该喜欢上自己的主子,但是她克制不了自己的心。
只要能静静在一旁看着他,守着他,她就已经很满足。
她跟着君烨多年,替他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一直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她相信,君烨不会杀她的。
南弋叛逃乃是死罪,她替君烨杀了南弋也是应该的!
“太子殿下,她说我没资格杀她。”南弋嗤笑一声。
君烨抬眸深深看了南弋一眼,“你有资格。”
夜泠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神情顿时有些崩溃癫狂。
“不!属下的命是主上的!她一个叛逃的人有什么资格?她叛逃就应该去死!”
“主上!属下是您的夜卫,追随您多年!属下替您做了那么多事您都忘了吗?!”
君烨冰冷的视线终于落在夜泠身上,眸色幽深,隐隐藏着危险。
“夜卫回谷取丹路上遭到暗杀,是你买的江湖杀令。路线泄露是你透露给的张家,子霄谷差点因为此事而暴露位置。”
“你私自动用子霄阁连弓弩,重金买了杀令。”
“连弓弩被毁未还,你为了掩盖此事嫁祸给张家,并且杀了两名影卫。”
君烨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看着夜泠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件死物一般,不经意间流露出一身不可反抗的威压。
“这些,足够你死几次。”
“主上,夜泠知错!夜泠知错!求您不要杀我!我可以去重谬崖!只求主上开恩!”夜泠跪着爬了几步,一脸惊恐。
君烨微微倦怠看着她,眸色如渊。
“你不配去重谬崖。”
夜泠闻话顿时失了力气,像是断了线的木偶,眼神中满是害怕。
他的一句话,彻底决定了她的生死。
重谬崖是最后的退路。
可他竟然说她连重谬崖都不配去。
夜泠嗤笑出声,渐渐癫狂,眼中含着泪看向君烨。
他果然还是这般冰冷无情的人。
有时候看着他清冷出尘,谦谦如玉的样子,都快忘了他根本上是狠辣残忍,不择手段的人。
这才是她的主子,更是她不顾一切去喜欢去爱的人。
“夜泠的命是主上救的。这条命,自然也是主上的。”
“就算死,她也没资格杀我!”
南弋抬手轻轻撑着下巴,饶有兴味地看着夜泠,只觉得有趣。
方才夜泠苦苦挣扎狡辩求情,如今却又一心赴死满是深情。
啧,还真是能屈能伸。
没想到夜泠当初为了杀她,失去两具连弓弩之后,竟然杀了两个影卫遮掩嫁祸张家。
还当真不怕死。
南弋轻笑一声,一字一句朝着夜泠道:“我忘了告诉你,你的主子把你的命……送给我了。”
“你瞧,我可没费一点功夫。”
“不可能!主上不可能这么做!你撒谎!”夜泠嘶吼着。
南弋看着夜泠几乎疯狂崩溃的样子,还是觉得不够。
她要报复一个人,自然要彻底一些。
南弋看了一眼身旁的君烨,却见他也转头看向了自己。
“我突然觉得,那日你说的话也挺中听的。”
如此没头没尾的话让君烨有些疑惑,还未等他想明白只见南弋起身走向了夜泠。
“啧,影卫喜欢上主子,爱而不得的滋味不好受吧?”
“关你何事!”
院中的影卫听到了此话中的含义,却仍旧面无表情静静地站着。
南弋垂眸俯视着她,收敛了所有的笑意,眼中带着明显不过的杀意。
“你次次想杀我,无非是你的主子喜欢的……是我。”
“闭嘴!你这种人如何配得上主子!”
“看,被我说中了心思。有件事你怕是也不知道。”
南弋勾着嘴角,淡淡出声道:“阖宫夜宴,太子殿下当着众多遣使大臣的面,下聘求娶清元门少主。此事,已经传遍了整个盛京。”
“……什,什么?”夜泠双目无神,心脏骤缩。
“忘了告诉你,我就是那清元门少主。”
一时间,整个院中安静得有些诡异。
君烨看着南弋的背影扬起一抹淡淡的笑,眼神宠溺,又有些无奈。
她还真是……让他无可奈何。
那日他一杯接着一杯喝了好些旁人敬来的酒,只为给自己多些底气。
活了这么多年,他从未像那日那般紧张过。
酒中之言千千万万,可到嘴边他却说不出什么动听的话来。
可她最后却没有喝他亲自倒的酒,甚至说他只是玩笑之言。
区区玩笑之言四字,就能伤他千遍万遍。
方才她又说那时“中听”的话,不知是不是又是在讽刺于他。
这人心践踏得多了,也是会失望会疼的。
她到底知不知道。
眼下她将下聘求娶之事告诉旁人,他却魔怔得以为她是放在心上,也是动过心的。
*
许久,夜泠像是才缓过神来,双眼绯红死死盯着南弋,彻底失去了理智。
“不可能!不会的!怎么可能是这样!”
“你该死!你这种人不配!贱货!贱货!”
“主子!你快杀了她!她背叛了你!”
“不……不……我要你死!”
南弋终于冷笑一声,看着夜泠彻底疯魔的样子只觉得解恨。
比起痛痛快快的死,如今才是痛不欲生。
她恶毒起来,倒也是真真实实的坏。
君烨深深看着南弋,嗓音低沉:“满意了?”
南弋点头道:“……还行。”
君烨神色严肃地看着她,“以后,我不会旁人再伤你害你。”
南弋无声看了君烨一眼,只感觉到心脏处猛地一颤,顿时暖流涌过。
她立刻移开视线。
“我要见几个人。”
“可以。”
“你的人不用跟着。”
“好。”
“你……”
“怎么了?”
南弋被他那般认真而又无辜的眼神猛地冲击到了,立马起身准备离开,不敢再同他待在一起。
这样下去迟早出事。
就在此时,夜泠猛地吐出几口血,像是血涌攻心。然而在下一秒,只见她脸色惨白,故意顿时停止,整个人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了动静。
南弋淡淡看了一眼,死了?
“我让齐律给她下了千鸠白。”
南弋知道千鸠白,她在药王的毒经里见过。
此毒只需要小小一滴,便可让百人身亡,人死后,全身雪白,数月不腐,极为诡异。
因此得名,千鸩白。
千鸩白毒发之后,五脏六腑有如穿肠烂肚的折磨,导致神经紊乱痴傻,毒发三日受尽折磨仍旧可以留着一口气在,堪称极刑。
不过,此毒有极为特殊的地方,需要有一种东西配合才能彻底快速毒发。那东西便是……
人的鲜血。
南弋深深看了君烨一眼,神色不明。
“怎么?觉得我狠?”君烨看着她道。
“不,我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