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众臣上朝却未曾料到今日有一场腥风血雨。
朝上大臣看着官服加身容色卓绝的太子殿下,神情冷漠地呈上厚厚的一本参奏折子。
那折子里面,一张一页写的都是弹劾张家的奏状。
除却扰乱正常市易、霸占房产地产之外,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那太子殿下却重提张家私藏禁药一事,并且有证有据状告张家私通外敌。
“太子殿下慎言,通敌叛国乃是灭九族之罪!”一位吏部侍郎出声道。
另一位大臣奏道:“圣上,张国公如今抱病休养,无人质证,不可妄下论断呐!”
司理部左司丞神情严肃:“张家私藏禁药已有定罪,太子殿下重提此事检举揭发张家通敌,想必其中定有隐情,证据确凿。”
一时间,诸位大臣议论纷纷,暗中较量。
君睿眼中淬毒看了君烨一眼,心里越发觉得不妙,暗中攥紧拳头。
私藏禁药一事真相到底如何,他心里最清楚是怎么回事。
君烨走上殿中央,高声道:“物证两箱,已候在殿外。事实如何,相信圣上论断英明,必然能彻查清楚。通敌叛国之罪……罪不容诛。”
当证据都明明白白摆在眼前,君睿顿时如堕冰渊,全身发凉。
难不成,君烨他真的拿到了什么东西?
眼前如此多的物证,他到底如何得到搜集来的?
君烨神情冷淡严肃,一身华绣官服更衬得他容色卓绝,不可接近。
他不紧不慢抬手道:“先前市易署查出张家私藏禁药一事已有定罪,实情不假。但……远不止于此。张家在合安郡、临沧郡等地的货库里,均藏有禁药。”
“货库账目中明确记录了禁药的数目、来源、时间。还请父君过目。”
此话一出,众位大臣纷纷惊诧,窃窃私语。
圣祖先皇在位时,下旨封禁诸多含服草药,禁止栽种交易,因此被称为禁药。
其中几种药草能让人上瘾致幻,能得天上人间之感,但使用过多会丧失神智,变得痴傻无比。而在张家仓库里搜查找到的禁药,正是这几种。
当初张家私藏禁药被市易署查封,上报圣上,一时间盛京流言纷纷。圣上发怒,下旨查封张家商号,张国公第二日进宫陈情,张贵妃亦长跪正和殿外。
最后张家商号不过是查封月余,缴纳供银以充国库,这事才平息了下来。
可禁药之事,如何牵扯出通敌?
君且坐在高位之上,看着一众大臣,冷声道:“太子,你身为司理部大司丞,应知此事牵扯甚大,不可妄言。”
君烨上前一步,抬手镇定道:“儿臣接下来所言,句句属实。另一箱物证,皆可印证……张家通敌琰国之实。”
“五年前三月十八日,张远峰于盛京城外私自会见琰国吏部侍郎宋赢,赠金银千两,购入禁药八车有余。经西北莫桑沙漠运至合安郡,至此在我国境内私相售卖。购买之人大多为地方官员和富商。其名册已经一一列出,对照账目出纳,可印证真假。”
“四年前九月十日,张远峰令张家商号商队运送御用瓷器以及金银不等至琰国,赠与琰国边境官员将士,以图松懈关隘盘查。”
“四年前十一月二十三日,张家商号私带西北四郡地形图军队驻扎点分布图,同琰国兵部侍郎沈既昌约见。交易的条件是……张家商号吞并琰国八家商号产业。”
“三年前一月……”
……
众人听着君烨一字一句的奏言,其内容细节真假之多无不让他们为之惊讶震撼。
眼前这位太子殿下,已经坐稳司理部大司丞之位,手段狠辣严酷。到底如何能有这般惊人的能力探知这么多事情,仿佛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一桩桩一件件,以此追查下去,能彻底让张家翻不了身。
*
君烨抬眸看着坐在高处之上的君且,眸色幽深,似乎想从他的脸上查探出什么来。
可是,一无所获。
他的好父君藏着的心思不比他少,甚至更多更深。为一国之君数十载,对于帝王权术的掌控,君且一向做得很好。
“儿臣力所不能及,举证不到之处,还望父君……明察。”君烨微微垂首道。
君且一反常态,格外冷静看着状告张家的奏折,他的视线落在通敌一词上,晦暗不明。
一时间,朝堂上无人敢再言,纷纷垂首,安静至极。
这种事,已经远远超出他们能够干预涉及的能力之内。若是说错一句话,站错队,那便是彻底断送了仕途。
君睿出声打破这诡异的安静,面色有些慌乱。
“父君!张家商号乃是皇商,每年经营账册市易署皆有阅检,不曾有半点隐瞒。通敌叛国更是子虚乌有!父君!”
君且微微抬眸看向君睿,神情冷淡,带着上位者绝对的威严。
众位大臣屏息以待,不敢多言半分。
“林晟将军何在。”
“臣在!听凭圣上圣旨。”
“户部中丞,御史中丞何在。”
“微臣在。”
“你三人即刻带人查抄张国公府,关押家眷奴仆,清点家产金银,缉拿张远峰归案!”
“臣等遵旨!”
君且又道:“贾司理何在。”
一位花白胡子的大臣上前一步,拱手道:“微臣在。”
“张家通敌叛国一事,本君命你主理。秉公办案,不得放过一处!”
“老臣遵旨!”
一时间,朝堂上立马唏嘘一片,圣上的意图,他们只能窥测一二。
如今这张家和二殿下的关系,二殿下恐怕无法置身事外,要被殃及不断。
林晟将军一向为人公正,最关键的是能调用盛京御林军。御林军若是查抄张家……此举不言而喻。
可是让他们更为不解的是,为什么圣上派司理部一个司理查办张家一事?
按道理,张家通敌叛国之事由太子殿下奏报御前,太子殿下任司理部大司丞之位,理当由太子殿下办案。
只是,圣心难测,谁又能看得明白。
君烨听着君且下令,众臣议论纷纷,微凉的眸色渐渐暗沉,藏着些许恨意。
他会亲眼看着张家万劫不复。
不过君且的命令做法,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父君!”君睿仍旧开口跪地求情,再也没有了刚开始冷静的模样。
“宁王扰乱朝堂,来人!把宁王殿下好生请出去,送回府!”君且骤然发怒,高声下令道。
“父君!您当真要将张家置于死地吗!”君睿在堂下嘶吼,眼神狠毒,满是不甘。
“只凭借三言两语一堆伪证,这是污蔑!”
君且拍了声桌案,怒气不减,“来人!将宁王拉出去!”
一时间,朝堂又恢复了安静,只是每个人内心风浪翻滚,久久不息。
这盛京,怕是已经变天了。
*
煜王府的马车行进在官道上,刚刚出皇宫不远。
突然间,马车却停了下来,马儿躁动不已。
车前的夜枭冷冷看向包围住马车、手执武器的人,慢慢抽出身侧的长剑,蓄势待发。
“今日来者不善呐。”男子清冷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有些慵懒随意。
一双修长如玉,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撩开车帘,君烨幽暗的眸子淡淡看了一眼围在马车周围的一群人,嗤笑一声,未曾放在眼里。
“我的好二弟,已经这般沉不住气了么?躲在暗处,可是……没脸再见为兄一面?”君烨的语气里有些嘲讽。
下一刻,只见君睿一脸恨意从拐角处走了出来,眼中淬毒,像是迫不及待就要提剑杀人一般。
两人视线碰撞,一人杀意显露,一人冷静淡然。
君睿冷眼看着君烨那副算计在心,志在必得的样子,倍觉恶心和不甘。
这人不过是江湖宗门女子生下的儿子,流放在外多年,凭什么同他争!
“二弟这般阵仗,不知是作甚?”君烨垂眸理了理衣袖,半是随意道。
“都是你在背后搞的鬼,是你想置张家于死地!”君睿满是恨意道。
君烨轻笑一声,“二弟此话严重,为兄不过是做了一个为人臣子的责任,为江山社稷着想而已。”
“你还真是虚伪又狠毒。”君睿走近一步,紧盯着君烨,却被持剑的夜枭挡住。
君烨转头看着不远处的君睿,骤然有些肃杀之气,目光森然。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依旧动不得我半分。”
“眼下御林军已经去了张国公府,二弟还是好好想想,如何保住张远峰的命。又或者能让张远峰死得……干净些。”
“你!”君睿一腔愤怒就要朝着君烨杀过来,却被夜枭以及一众夜卫挡在刀剑之外。
君烨淡淡勾唇,眼神幽深阴冷,抬手放下车帘。
“回府。”
君睿面容扭曲,有些狰狞,双目绯红,一身的戾气和恨意。
“君烨!”
“今日之仇,我定加倍报复在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