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那批武器昨日送到了。在送武器的那几人里,有一个影卫似乎与南意相识,二人在院中谈话。”
夜枭回到煜王府,便接到府中手底下的暗卫禀报这事。涉及到主上身边之人,他从不敢掉以轻心。
虽说整个煜王府平日里影卫暗卫不少,可对于南弋的院子,他更是多派了两个人盯着动静。
“谁手底下的人?”君烨问。
“回主子的话,是玄溟手底下的。这影卫排甲字一十三,他与南意似乎相识多年。”
“不用盯着此人。通知芳蕤阁,让尹媜明日准备下去,她知道怎么做。”
“是。”
“午膳送些清粥,其他的一概不用。”君烨脱了一件外衣,随口道。
夜枭看着这几日君烨仿佛瘦了些,刚要开口相劝,可又想起君烨的性子,到底也没说什么。
夜初,国公府门口那两盏明黄色的大灯笼照得那烫金的牌匾熠熠发亮。
这时候西边长街上有两三个人骑马而来,那门口的守卫一见立马行了礼。
君睿解开披风扔给后面的侍从,大步往内院走去。
书房的灯依旧明亮,君睿对着正在仰头看画的张远峰行了个礼。
“外公。”
张远峰示意身边的侍从退出房内,并关上了门。
“下午司理部接到圣上调令,命大殿下继任右司理一职。”
君睿一惊,继续听张远峰说道:“圣上开始任用君烨,彻查贺寿名单之事。如今司理部加派了圣上许多亲卫大臣,此事你万不可多加干预。”
“睿儿明白。”
张远峰看着君睿道:“那日是叶家不识抬举,只是我没想到圣上比我猜想得更加看中叶家。”
张远峰冷哼一声:“他叶山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圣上迟早会收回叶家兵权。否则,圣上唤他回盛京做什么?他那女儿一嫁,恐怕离上交军权也不远了。”
“那为何外公让我娶那叶家嫡女?”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叶山即便没了军权也有威望,对于你有益无害。可若是叶家嫡女要嫁给外姓,恐怕圣上可没有那么放心叶家。如今你要防备的,是君烨是否有求娶叶家嫡女的心思。”
君睿想起那日寿宴的情形,那心头的羞辱之感越发明显。
“外公放心,孩儿不会那么容易让那君烨占了上风。”
“以前,是我小看了他。本以为他一个长在乡间野村之人能有什么算计和能力。可没想到,他却是个深藏不露的。当初到底是何人在外抚养他长大,我派了许多人也没有查探出来。”张远峰道。
“如今他回到盛京,这一举一动可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再者,那故去的仁惠皇后摆在那里,父君总会有些不待见他。”
“这几日接待宾客之事,你万不可大意。趁此机会和各国使臣多加熟络。不过北疆容浔那人,须得防备再三,此番来京不知藏着什么心思。至于清元门的少主,你可递个拜帖,选个珍贵的拜礼。如果能搭上清元门的线,日后对你可是大有裨益。”
“睿儿明白。”
这一日,那芳蕤阁的门口一前一后停了两架马车,整整把芳蕤阁的门口给占了。
路旁的人不由得停下来观看,一边打量着这两架价值不凡的马车,一边猜测里面到底是什么人,有这么大来头能占芳蕤阁的门口。
只见一前一后从那车上走下来两个男子。
一个玄衣紧袖,银冠长发,眉骨分明,剑眉薄唇,身材修长有力,腰间佩着一枚纯黑色的玉佩。
另一个却是一身湖蓝锦衣,玉冠高束,长发如墨,神色清冷,面色如玉般无暇。
两人都是俊朗非凡,出身不俗的人,一时间引得路旁的人低低私语。
那年纪小些的女子更是眼睛发亮得看着,红了脸也不知道。
南弋走在后面,一时间到底是不想抬脚跟上去。
这两人,她谁都不想靠近,尤其是这个时候。
进了芳蕤阁,迎面便闻得一阵竹香,不知何处来的琴声悠扬四溢,婉转动听。
大堂的四周各有一处长楼梯,直通二楼。
南弋打量周围,只觉得这里面的用料装修,恐怕不比子霄阁的差。
处处装饰精巧,布局不俗,仰头看有四层之高,顶处竟然是一大片美不胜收的琉璃画。
一位女子从大堂后面走了过来,一身淡紫色华服,头上戴着两支画扇形精致的钗子。
“在下是这芳蕤阁的老板,尹媜。今日已经为煜王爷和容爵爷清了场子,没有闲杂人等在此。”那女子悠悠开口,不紧不慢地道。
“煜王爷倒是有心,提前让这芳蕤阁准备了下来。”容浔微微侧首看着君烨道。
“两位贵客请上楼,已经备好了茶水酒宴。”
若是知道芳蕤阁的人,必定知道这芳蕤阁有一个规矩。那就是这芳蕤阁从来不会对一般来客开放。
即便你是王公贵族,也要按芳蕤阁的规矩来。
上了顶楼之后,入眼所及便是这盛京壮丽的风景。
“今日顶楼只接待煜王爷和容爵爷,外廊有人候着,酒菜正由专人烹饪。不知弹词唱曲儿抚琴吹箫,二位爷可要哪一个?”
容浔刚坐下,两个打扮不俗的侍女便走了进来给容浔和君烨倒了茶,继而又静静站在一旁。
“本爵爷不喜人多,你是这里的老板,由你安排。”
容浔背靠着椅子,一只手搭在扶手上,双腿相叠,几缕发丝垂在了肩头。
“诺。”
尹媜抬手拍了两下手掌,那外面走进两位身材窈窕的女子,一粉一蓝,薄纱遮面。一人抱琴,一人拿笛。
那两人走到屋子里的雕花屏风后面,不多时便响起乐声。
这琴音和笛音刚出,南弋听着便觉得这两位女子于乐器之事上颇有功底,配合默契,音乐不媚不俗,婉转之中不失大气。
尹媜又恭敬地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南弋对容浔的侍卫有印象,是那日跟着容浔赴宴同一个人。这人手里拿着弯刀,右耳朵上挂着银色的小铁环。
南弋觉得此刻若是让守在门外的夜枭进来伺候君烨,两人都带着武器,若是不清楚的还以为这君烨和容浔专门来芳蕤干打架的。
容浔喝了口茶,手指随着乐声轻点桌面,一边道:“久闻盛京天下第二,世间难寻第一,本爵爷看过这盛京风流之景,倒是流连忘返。”
“那容爵爷此次来京,不如多待些时日。”
容浔没有说话,只抬手抿了一口清茶。
“本爵爷听着这琴音,倒是想起圣上大寿宴会,王爷这侍女对月舞剑的情形。说来奇怪,本爵爷看着王爷这侍女颇有几分眼熟,很像一位我曾见过的女子。”
南弋心中一惊,微微皱眉。她站在君烨身后,只听见君烨淡淡说道:“许是爵爷认错人了。”
容浔勾唇,放下交叠着的长腿,转动右手大拇指上的黑色扳指。
“王爷可是不知道,那女子生得漂亮,翻人墙头甚是熟练……说起来,也是个十分有趣的。”
南弋皱眉,心里白了他一眼,她翻墙头怎么了?
她不过是翻错罢了!
容浔这么说,以君烨那性子一定会心存几分怀疑。
君烨伸手触碰茶杯,却没有拿起来,低头思忖着什么。
“是么?容爵爷遇到的,可真是个有趣的人。”
不知为什么,南弋站在君烨身后,不禁吞了一口口水。
完蛋了,君烨这厮又要生气了。
不一会儿,酒菜陆续摆了上来。
“本爵爷吃饭一向不喜欢声乐在旁,你们退下。”
那屏风后的两个女子柔柔一诺,抱着东西轻轻退了出去。
这布菜倒酒,南弋自是不用上手。一切自有芳蕤阁的两个侍女伺候。
南弋听闻芳蕤阁的吃食,一菜可值十两百两银,她扫过一眼那些酒菜,想着这一顿可真是费钱。
且不论这菜值多少,君烨和容浔面前的两壶酒,怕也不是凡品。
这俩人,就不能给他们这些跟班的单独开一桌菜么?
“没想到这个时节,盛京的鲈鱼还能这般鲜美。往北走到了北疆,这时候鲈鱼可正肥。北疆各军也才可以吃的上一年里唯一的鱼肉。”容浔夹了一块面前的鱼肉,却没有吃下去。
“容爵爷为将士们考虑仔细,可真是让本王佩服。对于各军将士们的粮食补给,朝廷自不会亏待。”
容浔嗤笑:“不会亏待?”
他手中的酒杯不轻不重地落在桌上,眸色难掩寒意。
“看来王爷的记性不大好,当年北疆大旱,各处军民长达月余等不来朝廷粮食补给,上千人被活活饿死之事,王爷怕不是忘了?”他看着盘中肥美的鲈鱼,倒是觉得无比讽刺。
“这将士们下海捕鱼的本事,怎么着也被逼着学会了。”
一时间,桌上的氛围有些怪异。
南弋知道北疆北面是海,可常年冰封,即便每年夏季解封,但捕鱼期也不是很长。除此之外,北海鱼类比其他海域要少,也不知是何原因。
况且北海暗礁数不胜数,一不小心便船毁人亡,因此北海的渔民大多都只在近海靠岸捕捞。
方才容浔说当兵的捕鱼下海,这可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吧?
按照惯例,北疆过冬的粮食必须提前储备,即便是遇到大旱,也不可能完全没有储存的备用粮。
而北疆当年却没有余粮,朝廷的补给又迟迟不到……这怎么想都觉得事情有蹊跷。
对军队而言,补给是稳定军心的头等大事。
而对于当年北疆大旱,一不留神,很可能就会出现对主帅不满,出现叛乱,而首当其冲的就是主帅。
南弋思量半天,突然明白容浔谈到这个事情的时候,为什么有压抑不住的愤怒。
北疆那么大一块地方军队补给出现问题,南弋不太相信其中没有人故意动手脚。
而从刚刚容浔的语气来看,这其中的关键……似乎是朝廷的问题。
这其中,就很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