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几日盛京最热闹的,还要属镇远将军府。
不久之前,镇远大将军叶山奉旨从南疆率军回京朝拜,封其先夫人为正良三品夫人,嫡女叶思莞为嘉善县主。
至于为何镇远将军一家能得此恩赐,不仅是叶山曾于危难之间以身为盾救了圣上一命,更是在南疆镇守十多年,护龙腾国一方安稳,维持与周边国家往来经贸。
而近年叶大将军身体欠佳,圣上念其功勋,特下旨让其率兵回京,安养身体。
“主子,这是镇远将军府送来的请帖。”
夜枭把东西呈上,又接着道:“叶将军除了进宫面圣之外,一直谢绝见客。此番大寿宴请,只有内臣与皇戚。”
“宁王府近日,终于安静了?”
夜枭道:“不出主上所料,自从宁王碰了两次灰之后,没有再听从孙奉的谏言。”
“再过一段时间,陪那孙奉做做戏,虽是个没用的棋子,到底也要利用完了再清理。”君烨淡淡道。
孙奉,就是当初君睿亲自出城请到府中作为谋士的“高人”。
夜枭心里嘲讽,这宁王到底是有些不识何为鱼目何为珍珠。
那人给宁王出的那些个主意,还不需要主子出手,他们这些做属下的就可以暗中解决掉。
叶山大寿这一日,镇远将军府门口停着大大小小华贵的马车,宾客无不锦缎华服加身,各色贺礼不停地往府中送去。
“叶大将军,别来无恙!”
“大将军雄姿英发,远胜当年呐。”
叶山迎接着宾客,满面红光:“哪里哪里,快快里面请里面请!今日不醉不归!”
“叶大将军豪饮,我等不及!”
来客注意到叶山身边的女子,惊讶道:“这是叶县主吧!没想到已经出落的如此天仙之容!”
叶山身边一粉色衣裙女子微微行礼,墨色长发及腰,眉眼带笑,肤色如玉,温婉大方,柔柔开口道:“思莞见过各位大人。”
“叫伯伯便可!叶将军养女有方啊!”
叶山大笑回道:“小女让各位见笑了,快快里面请!”
叶山有一妻一妾,夫人曾生养一子,只可惜此子幼年早亡。叶山经历丧子之痛,此后多年,再无所出。后终于得一女,仍旧是正室所生,取名为叶思莞,百般宠爱。
夜枭抬手示意马车停下,翻身下马之后到马车窗户边道:“主子,我们到了。”
君烨此刻正半靠在马车内的软榻上假寐,见停了马车,漫不经心理了理衣袖,轻轻应了声。
一双修长如玉,骨节分明的手挑开帘子,接着里面的人径自下了马车。
“殿下。”夜枭取来贺礼,双手捧着,改了称呼。
此刻,大多数前来拜寿的内臣都已经进了院子,迟来的是一些皇亲贵胄。
在这花团锦簇华服打扮的人群中,叶思莞远远见到那抹银白,顿时被吸引去了目光。因此,便多看了一眼。
她曾听闻当今的煜王殿下喜着素色衣裳,模样俊秀出尘,风姿绰约绝伦,乃是京城中众多女子的仰慕者。
她之前倒是不曾想象过,该是什么模样和风度的男子才能配得上纯洁无瑕的银白之色。
如今她亲眼见到,却觉得那抹素雅颜色比起人来当真是逊色三分了。
白衣胜雪无暇,那人像是谪仙般出现于这浊浊尘世,清冷如斯,面色如玉,一支玉簪束起万千青丝,长袖临风,款款而来。
即便她见过许多模样脱俗的男子,竟无人能及得上眼前的人。
许是在南疆待的久了,如今见了这般出尘容姿,倒是让叶思莞微微晃动了心神。
“恭贺镇远将军大寿。”君烨微微笑着开口道。
“大殿下此礼,可折煞小臣了。”叶山对着君烨拱手行礼。
“镇远将军乃是我朝功臣,更是吾等长辈,哪来折煞一说。在此恭祝叶将军福寿延年,身体康健。”
叶思莞暗暗打量着眼前和父亲说话的君烨,更是觉得此人隽秀之外,眉眼间带着拒人于外的清冷。
而这种清冷,却无意遮掩。
君烨微微抬手,夜枭立马把那贺礼打开呈了过去。
“本殿无甚贺礼祝将军大寿,这玉盒中此枚丹药,名为元封丹,可解天下间奇毒。这玉盒由北疆无妄雪山深处的玉石雕刻而成,可保里面之物数十年不腐。小小薄礼,还望将军不要嫌弃才是。”
叶山一听,单单是那玉盒就让他颇为惊奇,更不要说那里面罕见的丹药。
“如此大礼,老夫可万万受不得。”
叶思莞这时候轻轻开口,“父亲,大殿下一片心意,父亲可不要让殿下为难。”
“这是臣下不懂事的小女。思莞,还不见过煜王殿下。”
叶思莞对着君烨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嗓音清浅:“思莞见过煜王殿下。”
“叶县主免礼。”
话音刚落,便听见另一男子的声音。
“没想到,大哥倒是比我先来一步。”
君烨看着来人,眉眼间藏了一丝兴味。
君睿见到君烨的贺礼,“比起大哥的贺礼,我的倒是不算什么了。”
“这是三百年玉雪人参,此薄礼,还望将军切勿嫌弃。”君睿命身后的侍从打开贺礼。
那叶山连忙道:“下臣谢过宁王殿下。院中已备好酒菜,若是二位殿下不嫌弃,请移步入内。”
君睿笑了一声:“大哥,你我二人还是让叶将军接待其他贵客。趁着今日叶将军大寿,大哥可要与我痛饮一番。”
“二弟的酒量,我怕是比不过。”君烨看着君睿,神色如常,抬脚进了叶府。
夜枭见状,立马跟上自家主子。
君睿看着那一身白衣之人,眸色冷了几分。
这般清冷不在乎一切的模样,他当真是看得厌恶。
“莞莞,今日你且仔细看着每一人,心中要有自己的考量。”
叶思莞站在叶山身边,显得乖巧懂事,可说出的话却不似见了来客那番浅淡温柔。
“父亲放心,孩儿记得。”叶思莞挺了挺腰背,看着来处一辆辆华贵的马车,不知为什么,她忽然之间想念起了在南疆的日子。
可是,终究她还是回到了盛京。
此番回京,半分天意半分人为,她知道父亲的身体这几年有些不济,却也不甚严重,修养一段时日便可。叶家虽多年镇守南疆,但盛京的风吹草动父亲也派人一直留意。
此回盛京,有一半是圣上旨意,而另一半,也是父亲自己的打算。
父亲察觉到圣上有意收敛兵力,而叶家统领的兵卒数目可观,自然也是在圣上的谋划考虑之内。
此举,父亲同她说,大概是要肃清北疆之事。
北疆靳安侯在北方势力颇深,盘根错节,抛开侯夫人娘家一族的影响,单是如今靳安侯之子容小爵爷的才能,也不容小觑。
父亲带旧部回来,便没再打算回南疆,京中风云诡谲,叶家需要找些今后的依靠。
而让盛京变数大乱的,除了依仗颇多的宁王,便是如今大殿下煜王。
从父亲口中以及搜罗来的消息来看,当今的煜王乃是故去的仁惠皇后所生。
当今圣上在外出游历之时,与仁惠皇后相恋。因仁惠皇后乃是江湖宗派之女,于皇室身份颇有不符,圣上恐生变故,故而没有迎娶。
然而圣上那时深爱仁惠皇后,直至及位之时虽有侧妃妾室,可原配正妻之位空缺,没有子嗣。
圣上及位之后,同年便与皇后行册大婚,第二年生下一子,名烨,便是如今的煜王。后一年,张家兰妃生下一皇子,便是宁王。
可好景不长,仁惠皇后生育之后得了顽疾,举全国医师丹师之力皆不得治,最后不过半载而亡。
仁惠皇后下葬不久,圣上便以替大殿下养病为由,托付高人寄养在外。
而这大殿下这一离京,便是十数年。
离京时不过五六岁的年纪,直至前几年才回京,那时已经十五岁有余。
回京第三日,圣上便赐了煜王封号,赏其宅院,万金无数。
只不过,当今的圣上却与煜王不太亲近,反而对二殿下宁王颇为宠爱看重。
说起这二殿下,当真是好命。
母亲兰皇贵妃的母族乃是国公府张家,张家经商数百年,尤为富裕,龙腾国一半以上丝绸茶叶都属于张家。尤其是这几年,张家财产经商势力,有增无减,根基更加稳固。
而这当今的国公爷,承个朝中闲散职位,工部正四品,且主皇家御用供奉。
其嫡长女张若兰乃是当初圣上还为皇子之时的宠妃,于财力上助圣上颇多。如今已经成了兰皇贵妃,位同皇后,主后宫之事,深受圣上恩宠。
可明眼人都知道,国公府在朝中也经营了自己党派势力,拉拢了不少群臣。张家一族的后人不少都入朝为官。
而这二殿下天资聪慧,颇有圣上少年风姿,从小便深受宠爱,教授严苛,于琴棋书画礼乐精通,深谙治民理政之道,曾提出过一些惠民之策,圣上均予以采纳。
叶思莞看着叶府从未有过的热闹场面,不知今后如何。
回京是不得已而为之,也是一番豪赌。
不仅仅是为了镇远将军府和叶氏一族,更是为了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