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已经喝过好几轮,韩松良却还没有要结束饭局的意思,一直在给靳明月和狄清风杯里添酒。
“小月,你现在在衙门当差,又要顾着木工坊、客栈和茶馆的生意,别人家像你这一个年纪的小姑娘,都是在家摆弄些琴棋书画和女红,或者是挑个夫婿安心相夫教子,你过得这般奔波辛苦,恐怕你的父母也不愿意见到。”
靳明月没有再喝杯里的酒,她知道自己只要喝过一口,韩松良就会立刻续上。
“其实我倒没觉得辛苦,木工坊平日是都老曹叔他们在管,客栈我只是入了一些股,经营都有许掌柜在,茶馆有大鹏更加不用我操心。我的时间都放在衙门里的事上较多,不过这是我很喜欢的工作,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辛苦。”
韩松良继续说道:“你还年轻,不知道人心险恶。老曹他们确实跟了你父亲多年,不过毕竟是外人,他们以前过的都是穷苦日子,你要是突然把权利都放给他们,他们很难不起贪念。那个许掌柜就更加了,他经商多年早就成了狡猾的老狐狸,你千万不要太过信任。还有你的茶馆我也特意去看过,那个大鹏虽看着老实,却安排了自己一大家子人在店里,那不是等于全要靠你养着?可你不但毫无防范,还连账目也是交给他那个娘子管,到时候他们联合起来将茶馆掏空你都不知。这主心骨还得是可靠的自己人才行!”
靳明月付诸一笑:“韩伯伯说的有道理,可如今我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他们对我来说就是家人,我不信赖他们还能信赖谁呢?”
“我和旭儿不就是你的亲人?从小我就把你当做是我的亲生女儿看待,你和旭儿也一直亲如兄妹,你虽然不记得从前之事,我可是一如既往待你。即使将来旭儿金榜题名步入仕途,我们之间这份情义也不会变。所以,小月啊,不管什么难处都可以找韩伯伯,我一定会全力帮助你,替你好好守住你创下的这份家业。”韩松良说的语重心长。
靳明月忙道:“韩伯伯您自己都那么忙,我这点小生意哪里能劳烦您操心呢?您说的我都记心上了,我常去店里看看就是,若真有什么自己搞不定的难题,就再来向您请教。”
韩松良有些急:“你这孩子怎么就是听不进去话呢?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能是那些人的对手……”
“我出个主意好了。”狄清风忽然插话,“回去后明月就逐个去把木工坊、客栈和茶馆的账都彻底盘一盘,如果真如韩伯父所料查出一堆问题,就把该换的人都换掉,再请伯父来接管经营。若是账目清清白白,那伯父也就可以放心了,说明明月挑中的人都没有错。”
靳明月赶紧接话:“有道理,就按这么办!”
韩松良来回看了看他们二人,嘴巴一张一合像是还有话要说,最终也只能无奈摇头:“唉,你这孩子如今怎变得这么有主见?真是越来越像你爹了。”
靳明月:“我知道韩伯伯是为我好,如果有一天我真需要您的帮忙,一定会向您开口。”
狄清风指了下桌上的饭菜:“感谢韩伯父今日的款待,不如今日就到此?天色也已经不早了。”
靳明月也早就想脱身了,赶紧附和道:“多谢韩伯伯今日的款待。”
也不等韩松良回答,两人就齐刷刷站了起来离席,韩松良也只得起身:“好,我还要在青石多待几日,到时我再找你。”
“这么点小事就不必麻烦韩伯伯再跑一趟,等盘账出了结果我就差人过来告知,您在家等消息即可。”
出了韩家大门,靳明月如释重负, 长长吐了一口气:“这顿饭吃得,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我向来怕长辈说道理。”
狄清风笑道:“韩松良的话你可真的听懂了?”
她一看他的表情,一副“我知道的比你多”的样子 ,便问道:“你有何高见?”
“他今日找你的目的有两个:一,不要去烦韩旭。二,想要接手你的生意。”
靳明月不傻,这点意思她当然也能听出来:“他最紧张自己儿子的学业,似乎铆足了劲等着他金榜题名光耀门楣,望子成龙的心情能理解,他当然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让韩旭分心。”
“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他可都不希望你去找他儿子,你没听他句句不离‘家人、兄妹’么?”
他这么一说,她觉得确实是这么个意思,回想当初靳家出事后初次见到韩家父子,韩旭就毫不掩饰自己喜欢她的心思,但韩松良却从没有在此事上表过态,或者更多时候他都是避开韩旭和靳明月有情这件事。
狄清风继续道:“他虽口口声声念及和你父亲的朋友情义,但你家人的忌日他都没有祭拜,刚才席间他也是丝毫想不起来此事,反而极力想插手你那些生意,恐怕连韩旭都不知道自己父亲在打这个算盘。”
靳明月感觉有一丝的烦躁,每次只要想到韩旭,自己都是这种感觉,因为这会让她瞬间想到自己是21世纪的“小猫”,她是一个被困在“靳明月”这具身体里的灵魂,自己面对的困扰只有灵魂互换回来之后才能摆脱。
何时摆脱、如何摆脱,谁又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初到这个世界时,她对如何回归21世纪充满了焦虑,她怕自己再也回不去了。可随着时间过去一年多,焦虑渐渐减轻了,甚至偶尔会觉得就一直这样下去应该也可以吧?在原来的世界自己也是没有家人,孤身一人,而这里却有那么多人围绕在自己生活里……
但这样对真正的“靳明月”来说是不是很不公平?
她的灵魂去了哪?是被困在某个地方还是早已经消失了?
会不会她在21世纪替“小猫”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