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堂里传出朗朗读书声,靳明月和李冲站在门口等,直到下课的鼓鈡被敲响,学堂里传来学生们的喧闹声,他们才走了进去。
夫子指着一个正在整理书本的少年说道:“那个就是你们要找的蒋文星。”
学生们都趁着休息时间嬉戏打闹,人群中有一个少年安静地坐着看书,他看起来白净斯文,衣着朴素却掩盖不住气质,很像那句话“腹有诗书气自华”。
李冲向夫子打听:“这孩子平日里表现如何?”
“蒋文星家中虽然贫困但是在学业上表现不错,不仅勤学,志气也高,我是我们这里天资最好的孩子。”
靳明月把蒋文星叫到跟前,将在苗燕婉家找到的字帖给他看:“这是你的么?”
蒋文星看了一眼,便恭敬地回答:“是我写的。”
“那能不能告诉我它是如何到了其他人手上的?”
“夫子说青石县所有学堂要联合举办一次书道,我本想把这作业交给夫子拿去参赛。那天我下了学堂后见天快要下雨,便急急往家赶。忽然后面有个小姐叫住了我,原来是匆忙中我的作业从书本中掉落下去,被小姐看见了。作业正好掉到了一个水坑中,纸张沾染了污水。夫子说过参赛的作业必须保持卷面整洁,所以我只得另外再重新写一份,我当时忍不住说了句"可惜了!”,那位小姐听了就问我为何这么说,我便把缘由跟她说了。她说既然这作业不能用了,问我能否送给她,她正好也很喜欢这个字体,我便答应了她,将这东西送给了那位小姐。"
没想到苗燕婉和蒋文星原来有这么一段邂逅,但听他这话里话外似乎连她名字都不知道。
“你后来有没有再见过那位小姐?”
“后来又遇到过一次,是我下学之后在相同的地方。”
“你们还聊过什么?”
“她说她最近也在练习颜真卿的书法,问我能不能给她做些指导,我见她好学便答应了下来。不过到那之后我就没有再见过那位小姐了。你们是专门来问这件事的?是这字帖惹出了什么麻烦?”蒋文星确实很聪明。
此时钟鼓声又响起。
“没什么事,你回去听夫子讲课吧。”靳明月不想少年被这种事影响。
少年行了个礼回到了课堂。
李冲失望道:“以为是个有用线索,看来跟蒋文星这边没什么联系,他连对方名字都没想着问,就更谈不上去偷她的尸首了。”
靳明月:“应该就是苗燕婉单方面对蒋文星起了心思,练字也只是为了想和他搭上话。只是才刚起了个头,这故事就戛然而止了。”
李冲叹口气:“唉,接下来怎么办呢?”
“你带我去苗燕婉的坟上看看吧,希望能找到点什么有用的。”
“啊?”李冲张大了嘴巴,一脸惊愕。
“怎么了?”靳明月问。
他支支吾吾:“尸首都丢了十来天了,前几天头七到了,苗家夫妇不愿意棺材就那样开在那,所以弄了个衣冠冢先给埋上了,案发时候的样子已经不在了。”
“你呀……稀里糊涂地!”靳明月气得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
不过她还是决定走一趟看看,反正也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苗燕婉的坟设在城郊的矮山上,这里零零散散已经有不少老坟。
靳明月绕着坟来回走了几圈,周围的土已经不知道被踩了多少遍,想要找什么线索已经不可能了。
跑了一天也没有什么收获。
于大娘端了一碗黏糊糊的东西进来,靳明月问:“这是什么好吃的?”
话说一半就闻到了一股药味,她忍不住往后倒退了一步。
“这是七子粉,我专门去找大夫给配的方子,放心这不是吃的而是抹在脸上,有美白、祛斑的功效,可以让你的皮肤变回之前的白嫩。以前我也帮别人弄过,确实有奇效。”
于大娘把她按在躺椅上,用勺子一点点把药糊均匀抹在她脸上,一边絮叨:“我两天给你敷一次,保证去掉你外面这层黑皮。你这就是日头晒太多了,等下把药粉洗掉再擦些锁水和滋养的脂膏,慢慢地皮肤就能重新水润起来。”
“算了吧大娘,太麻烦了,小麦色的皮肤也挺健康的呢!”
“哪里麻烦了?你要是我女儿,我非得把你衣服脱了全身都抹起来。大娘没有女儿可以打扮,你就当满足我的心愿,让我过一过当一个操心母亲的瘾。”
靳明月听出她的失落,她只知道于大娘是孤身一人很多年,却从未仔细问过她的身世。
“您一定会是个绝好的母亲,您和我非亲非故都可以如此待我,连我亲生母亲都比不上。”
大娘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但很快又动了起来。
“我们都是苦命人,只要你不嫌弃,以后我们就这样相互照应着过。”
靳明月:“明明都是你照应我,我现在的吃穿都是您帮我张罗的。”
“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不嫌弃我就好。”
靳明月忽然放大了声音:“那以后我叫你干娘吧!”
于大娘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靳明月笑了起来:“只是我这个人冒冒失失没什么规矩,如果你做了我娘可能会常常被我气到,我可不是个省心的女儿。”
大娘转过身去,眼泪簌簌落下。
靳明月假装没看到,继续说着:“这需不需要办什么仪式?要有见证人么?要不在茶馆摆两桌酒席请大家都来高兴一下,那以后我再怎么惹你生气,您也都只能认了哦!”
于大娘转过身来,继续弄着药:“那以后你就得给我养老送终了,不过我死了你不用披麻戴孝,我不在乎那个。人死如灯灭,什么都不知道了,不需要那些虚的,你随便找个地方把我埋了就好。”
“这个先不说,咱俩谁先走还不一定呢!也许是你埋我……”
“啪!”大娘重重一巴掌拍到靳明月头上,“胡说八道的嘴!”
靳明月痛的叫了出来,这是来自干娘的第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