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冷了。
这一天靳明月执勤路过茶饮店,就带着弟兄们进去喝一杯热茶暖暖身。她并不是经常进店,大鹏说过韩旭隔三差五就会来店里,她避之不及。
店里有准备很多个汤婆子给进店的客人,一边喝热茶一边暖手,外面天寒地冻,室内温暖如春。有了这样贴心的服务,即使天气再冷,店内都是宾客盈门。
捕快们一进店,大家都转头看了过来。靳明月朝大鹏点点头:“掌柜的,每人两个茶叶蛋,一杯姜茶。”
他们说定在外人面前尽量不透露靳明月是幕后老板的身份。
大家边喝边聊,有时候各桌聊自己的话题,有时候遇上大家都感兴趣的事,客人们就会都插上几句。
忽然一号桌的一个客人高声道:“松兰山闹鬼的事你们都听说过没?”
“闹鬼?青石县南边的松兰山吗?这不都是旧闻了吗?青石县的人都知道。”三号桌的客人接话。
二号桌的客人插话:“对啊,去年都听说过这事了,怎么又开始传了?”
一号桌客人道:“看来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一年前那里就说闹鬼了,但最近又凶起来了,有人大白天都撞见鬼了。”
大家纷纷感兴趣地催他再多说一点。
一号桌客人看了一眼靳明月和李冲这一桌,讪讪道:“捕爷们在呢,这些怪力乱神之说可不敢污了捕爷们的耳朵。”
李冲大力拍了拍桌子上的刀:“捕爷一生正气无所畏惧,你们尽管聊你们的就是,给爷添点乐子。”
一号桌客人得到了允许,打开了话匣子:“松兰山第一次传出闹鬼是一年前了,说是有个人晚上经过山脚下,听到了山上传来了很恐怖的叫声,那叫声又像哭又像笑,又像鬼又像人,还不止一个……后来隔了段日子有个樵夫进山去砍柴,天黑了还没走下山,后来他也听到了鬼叫声。这事传开了之后大家就起了兴趣,有一群读书人不信邪说要进山去瞧个究竟,等到天黑时候进了山,没想到通往山上的路上到处都是人骨头,那叫一个毛骨悚然啊,这时候山上到处传出了可怕的鬼叫声,还飘起了鬼火,一闪一闪地满山都在飞……”
这客人属实有点表演功底,把这故事讲的绘声绘色,听得人如临其境。
“最后书生们也是连滚带爬的下了山,有人直接吓得尿裤子,三天都上不了学堂!啪!”最后结尾他来了一记拍堂,把听得人吓得都“吼”了一声。
“这鬼可曾害过命?”有客人问。
一号桌客人摇摇头:“这倒没听说。”
“你快接着说,刚才说到一年前,那现在又怎么了?鬼火又重现了?我倒是听说这一年没人敢靠近松兰山。”一个客人耐不住好奇。
“从那时候起就没什么人敢上去松兰山了,那也就不闹腾了。直到最近不知道是谁又去打搅了那鬼,大家又听到山上传出了鬼哭声,那叫一个凄惨哪!也不知道这鬼是有什么冤情要申诉。”
靳明月也听得来了兴趣,问那一号桌客人:“这松兰山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么?为什么别处没有闹鬼,就那里常有?”
“怎么捕爷不是本地人?否则怎会这都不知道?”
靳明月笑问:“我自是不知才问的。”
“这松兰山上有一个乱坟岗,年代久远到谁也说不清楚了,有的说是前朝时候那里曾是个战场,战死的人都埋在了那里,现在墓碑也都烂了,好多坟也都快平了,到处是杂草枯树和乱飞的乌鸦。大白天都阴森森地吓人,到了晚上还起白茫茫的雾气。你说这样的地方没有鬼才不正常是不是?”
“前朝的鬼算起来都一百多岁了,为什么到去年才开始闹?”
“女捕爷问到点子上了,嘿嘿,不过答案就没人知道了。”一号桌客人不好意思地笑笑。
三号桌的客人说话了:“捕爷,这事官府管么?”
李冲回他:“这鬼没伤人也没扰民,我们还真没有理由去找它。阎王没收它,咱们人间再不容它的话,那它也太惨了。”
在场的人都哈哈大笑,捕快们喝完了茶就继续巡逻去了。
没想到几日后,松兰山有鬼的传闻却愈传愈烈。
直到有天,一个农妇上衙门申诉说自己的丈夫在松兰山脚下放羊,不慎走失了一只小羊羔,她丈夫为了找寻小羊羔不知不觉上了松兰山。结果在山上撞见了鬼,吓得直接滚了下来摔断了腿,羊也没找到。
农妇请求衙门派人把这害人的鬼给抓起来。随农妇一起来的乡亲们也说自从松兰山的鬼魂作怪之后,山脚下的农田都荒废了,大家都不敢往那边去了。
事已至此,狄千佑决定派人去解决这件事情。
靳明月作为一个现代警察,对自然科学的了解肯定比任何捕快都多,她便自告奋勇接下了任务。
狄清风主动要求做靳明月的助手。
松兰山并不是一座孤山,它的四周都是山。站在山脚下往上看它也并没有特别之处。
这时候离太阳下山还有一段时间。靳明月故意选择了这个时间,可以趁着光线好的时候先将山上情形勘查一番。
两人找到了通往山上的路,一年来这路已经很少人走,也没有樵夫会来这里砍柴,两侧的灌木都已经覆盖到了路面。
他们来之前特意找了松兰山附近的乡亲了解了山上的情况,靳明月还画了一副地形图,乱坟岗就在接近半山腰的位置。
两人才没走多远,路上赫然出现了几块散落的白骨。
靳明月看那白骨都已经发黄,推测年代应该有些久远了,暂时也无法判断这些白骨是不是属于同一人。
靳明月和狄清风走了近小半个时辰终于找到了乱坟岗的所在。
眼前的情景有些渗人。
满眼是一人多高的野草、刺蓬窠,扭曲的树木,若隐若现许多大大小小的土堆,墓碑东倒西歪,偶尔几块还没倒下的墓碑远远看去就像是站在那里的活人。山上的风很强劲,把野草吹得呼呼乱叫。
靳明月和狄清风走路的动静惊扰了这里的生灵,突然身旁的草丛里冲出一只大鸟,扑棱着翅膀“砰砰砰”地从靳明月身上擦过,她大叫一声吓得用双手捂住了头,狄清风立刻伸手搂住了她,把她护在了臂弯里:“是鸟,别怕!”
一时间似乎这里所有的鸟都醒了,草丛里飞出无数的鸟,翅膀的用力扑腾和粗劣嘶哑的乌鸦叫声,让原本死寂的这里沸腾了起来。
如燎原之火,整座山上的鸟类也都开始了逃亡一般的飞了起来,连山体都像震动了一般。
小猫并不胆小,但此时的情形让她突然想起来小时候一个人去上学的那条路。7岁的时候她每天都要自己一个人去邻村上学,路上要经过几个很破旧的坟墓,坟墓离路边只有不到两米远,被野草密密的包围住。每次自己一经过,就会有一只黑色的大鸟“呼呼”地飞出来,其他孩子吓唬她说那是一只住在坟墓里吃人肉为生的鸟,坟墓里还躺着一具白骨,白骨的脸就朝着他们走的那条路。所以每一天的上学和放学小猫都是咬着牙冲刺经过那一路段,有时候贪玩回家晚了,那里的光线变得特别灰暗,小猫只能哭着没命的跑。
那时候的小猫觉得那一段路是这世界上最可怕的地方,童年也是她人生最孤独的时候,没有父母的陪伴,也没有别的小朋友愿意接纳自己。
等到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靳明月才从狄清风的臂弯里抬起头,她立刻转过去背对着他。
狄清风感受到她刚才一直在发抖,也看见了她突然软弱的一刻,但他愿意配合她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靳明月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去找一些事情来分散自己的心。身旁地上有一块墓碑,她蹲下来看上面的字,墓碑很简陋,只是一块大致凿了一下的石头而已,上面的字也刻的很潦草,已经看不出上面写的什么。
两个人找了一圈,才找到几块勉强能认出字的墓碑。
“……州章力民、韵县李……勇、高与县陈西汉……”
地名都是不同地方,这倒是跟传说这里曾是前朝战场的说法有些吻合,因此也没有后人祭拜过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