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上， 高处的风将汤金正的发际线高高吹拂，秋雨洋洋洒洒打湿了他的衣衫。
凉透了，和他这个烂人一样。
电话那头传来淡淡的喘息，没有说话。
江文羽蹲了很久，腿也麻木了，没有一丝知觉。
唯有一颗心，一半沉浸在失去亲人的痛楚， 一半急切的等着电话那头的回答。
“求求你了，告诉我， 你现在在哪， 我好痛啊，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求求你….. ”
江文羽再一次哭了。
他发现， 原来自己的眼泪还没流干，他已经记不清今天是第几次哭了。
听到他的哭腔， 汤金正的心， 不由抽痛了下。
他从来见不得他哭泣的样子。
那个模样的他，容易惹人心疼。
半晌， 汤金正才缓缓吐了一口气， 问他， “ 小羽， 我是不是很脏， 很贱， 很龌龊？”
“ 没有， 你不是！ ”江文羽靠着冰凉的墙壁否决他的话。
听他这么一说， 汤金正突然笑了，笑声带着是怅然的， 听在江文羽耳朵里却是痛苦的。
“小羽，我第一次这么叫你，喜欢我这么叫你吗？ ” 他问。
江文羽哭得泣不成声，并没有回答他的话。
“ 今天下雨了， 有点凉，路边黄色的叶脉也掉了一些，秋天挺美的。”
他缓缓站起身， 语气依旧淡淡的。
江文羽觉得自己娇生惯养的人生里，从未经历过这样的绝望。
他已经失去两位亲人了，不想连自己最喜欢的人也就此离开。
这样想着，他突然就停止了哭泣。
他竭力让自己清醒着， 抹光了脸上的眼泪。
刚才明明听见了风声的呼啸。
这一刻， 他清醒了。
忍着酸胀的腿转身走向楼道，攀着栏杆努力往上跑。
“ 你等我，不要连你也消失好不好！？ 你别死！” 江文羽沙哑着嗓音喊。
电话那头却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笑了一声。
汤金正穿着病号服站在雨里， 脚下是高耸入云的建筑。
按道理说， 他是应该害怕的，因为他为了与这个世界融为一体， 把自己弄脏了。
为了活下去， 什么都做过。
小时候偷钱偷吃的， 长大了打架编谎话。
在泥泞破烂里活下来了。
却在站上高台的那一刻犹豫了一下。
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江文羽。
以前总觉得他们之间是格格不入的两个人， 完全没有走在一起的一天。
但， 现在不一样了。
他们，一样的颠沛流离，是可怜的，狼狈的。
这让他不禁又想起了少年刚才撕心裂肺的哭泣声。
也许， 在这世上， 只有他是真的害怕自己死去吧。
几十层的楼高， 江文羽一边急促的喘息着，一边往上跑，脸上挂着无尽的眼泪。
他哭泣着祈求汤金正，“ 你别做傻事好不好？我求你，对了，我买了一 对特别漂亮的戒指， 你一定会喜欢的。”
他每一句话都带着沉重的喘息和哭腔。
汤金正在听到他说出这话的时候怔愣了一下， 苍白的嘴唇有些颤动。
这一刻， 他好像真的有些相信了他对自己告白的那些话。
他本来可以比江文羽牵强的。
现在， 却哭得有些难看。
他蹲下身捂住自己的脸，细微喘息的啜泣着。
“ 答应我， 好不好？ 以后我照顾你，我养你， 我来爱你，但求你不要死， 不然我会陪你一起去死的，求你。”
江文羽放下了一个桀骜少爷的面子，几乎是讨要的祈求他。
幸运的是…….
对面的他动容了。
“ 好， 我在天台等你。”
汤金正轻轻的说了一句。
江文羽沉入地狱的心猛地颤栗。
他动容了？
他还是犹豫了？
他答应了自己恳求？
一时顾不上哭花的脸， 他 一手拿着手机，快速向天台狂奔。
“等我！”他大口喘息着说。
这次的喘息不同于刚才。
刚才的喘息是冷寂的，是焦急的，但现在却是兴奋的。
汤金正现在不知道自己处于什么样的心情。
但他能明白， 对面的少年是高兴的。
他转眸看了一眼身下的高楼，跳下了刚才站的高台。
江文羽一时也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哭还是笑， 但他的内心是滚烫的。
当他走进天台的时候，他心心念念的人没有发生意外，没有一心求死， 而是乖乖的坐在那里等着他。
“ 汤金正！ ” 江文羽带着哭腔喊了他的名字。
“ 我在这。”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汤金正笑了。
一种适从又无奈的笑。
因为下了小雨，汤金正的发丝上凝结了细小的雨珠，单薄的病号服也湿透了。
江文羽定定看了许久。
忽地， 他冲进了他的怀抱，狠狠的捶在他胸口， 一边大哭大闹， “ 我爸妈都死了，连你也要闹着离开我， 你为什么那么讨厌， 那、么、讨、厌！”
汤金正差点儿被他捶得喘不过气， 旋即抓住他的手， 往怀里一带，轻轻的在他背上拍着， “ 对不起， 我错了。”
江文羽呜咽的哭着， 紧紧抓着他的手，害怕下一秒他就突然从自己生命里消失了。
汤金正抬头看了一下灰蒙蒙的天空，所有的思绪都冗杂沉眠。
哭够的江文羽终于抽抽噎噎的从他怀里腾出来， 从兜里拿出他买的戒指盒， “ 我现在没有大少爷的身份了， 以后可能会变得很穷， 但是， 如果你愿意……. 我会上班养你…. ”
江文羽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赤忱的说着， 打开盒子递到他面前。
恢复理智的汤金正看着他红着眼睛和嘴唇哭泣着跟自己求婚的样子有些可爱。
莫名嗤笑一声， 擦去他眼角的泪，问道，“ 那你是要娶我吗？”
江文羽憋住眼泪，懵懂抬眼看着他， 点头，“ 可以吗？”
汤金正摸摸他柔软的发丝想了想， “ 可是，我是上面的，让我嫁给你好像有点…… 为难。”
“啊！？” 江文羽呆萌的睁大眼睛，“ 可，我又不是女的， 凭什么要我….. 嫁给你…. ”他嘟囔着。
汤金正无奈苦笑，站起身拍拍屁股，“好吧， 那我们还是做陌路人比较好。”
江文羽在他身后暗暗磨牙， 气郁的“哼” 了一声。
在他即将走远的那一刻叫住了他， “ …. 好吧…. 我嫁，我嫁不行吗？”
少年哼哧哼哧上前， 一把拽过他的手， 把戒指戴在无名指上， 垫脚在他额间印下缱绻一吻， 警告道，“ 以后再敢去沾花惹草看我削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