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
“但是,为什么呢?”
“暮暮,你不是认真的吧?”
“跟你说了他们不会同意的。”余晖带着沾沾自喜的得意说道。
小小的病房挤满了余晖五颜六色的朋友们,她们大多数都在不同的部位缠上了绷带。尽管她们脸上的表情是欣喜的,但这幅景象还是使得余晖的心向下沉,大大地减弱了她心中的胜利感。
然而,她们的坚定依旧值得钦佩。暮光刚刚告诉她们她想要她们返回中心城,她们便立即开始喧闹地抗议。
暮光把一只蹄子踩在地上,要求肃静。“姑娘们!姑娘们!拜托,听我说!”
大家都逐渐安静下来,苹果杰克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你到底为什么会想让我们现在回中心城,暮暮?你知道我们齐心协力的时候做得最好。”
“是啊,这是…事实。”暮光犹豫了,她的眼神闪烁着飘过房间,“但暴风雨王冠需要被安全保管。我觉得让大伙来护送王冠而一匹小马在前探路是一个好主意。”暮光强行挤出一个笑容。
苹果杰克只不过抬起了一边眉毛。“而你就这么毛遂自荐去继续向前?还是在知道薄暮光辉似乎就是要找你报仇的情况下?还是在不知道王徽的最后一部分的位置的情况下?”
暮光的嘴角弯了下来。“唔,不,我只是——”
“真正的原因是什么,暮暮?”
在大家的凝视之下,她一动也动不了,脸上的虚假笑容完全化作了春水。她的头越来越低,直到好像是她在向大家鞠躬一般。“余晖,”她开口,“你说过你不能让我独自去与薄暮战斗…唔,我也不能让你们中的任何一个因为我而与她战斗。我不想让你们大家努力去保护我;不管威胁是她,是狮鹫,还是什么别的东西。我只想让你们都安全。”
在一段长时间的停顿之后,苹果杰克说:“真了不起。”
暮光抬头看向她,零落的泪水在她脸上流淌。“什么?”
“我是说,哪怕你在自私的时候,还是能设法保持无私,真了不起。”苹果杰克露出微笑。
“什么?”暮光用更大的声音重复道。
“说真的,暮暮。”云宝代替苹果杰克说,“你是我们最好的朋友,但你得抛开你书呆子的愚蠢想法,要明白我们无论如何都会跟着你的。而且再说了,我们可不仅仅是为你才来的。薄暮光辉威胁的是整个小马国;去她的,她威胁到了整个世界!提醒你一下,我们也住在这里面!”她戳了戳暮光的肩。“是啊,我们作为朋友并肩作战,但我们战斗为的是小马国,而不只是为你,公主。”
瑞瑞同意地点着头。“暮暮,我们都很感激你的关心,而如果你没有显示出一点点的忧虑的话,我才会更担忧。但我们都是成年小马。当塞拉斯蒂娅公主给了我们这个任务时,我们都无比清楚自己将会面对什么。没错,确实很多东西没有按照计划进行,确实我们中大部分都受了一些伤。但这只意味着从今往后我们应当更加小心。我们需要更多地利用机智来战斗,而非更多的使用蛮力,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们需要团结一心。”
“我…我知道。”暮光抽噎着,斯派克用一只爪子捋过她的鬃毛,“你们或许是对的。只是…我看见了她是怎么伤害你们大家的。如果余晖没有在那个护盾咒的事情上帮助我,那你们可能就…”
苹果杰克递给她一张纸巾。“暮暮,我们面对的危险已经是数不胜数了。我这不是在说我们都习惯了,但我确实习惯在即使事情变得更加困难的时候,也要勇往直前。就像瑞瑞说的那样,我们只需要振作起来,团结一心。而欲得去相信我们能自己照顾好自己的。”
暮光的眼睛睁得如茶碟一般大。“不,不!我信任你们,真的!我不信任的是薄暮光辉。我知道你们都能自保,但她…她…”
云宝一挥蹄子。“是啊,她能射出什么超级魔咒,脑子有点不太清楚。而且没错,我们貌似确实被小揍了一顿。但你可不能去指望我们因为受伤就夹起尾巴逃跑;她要的可能就是这个效果!而且至少我们现在知道了她的底细,这样再撞上她时我们就会做好准备了。”
“你这是在暗示我们会真的撞上她。”瑞瑞说。
余晖的脸上掠过一阵阴影。“相信我,我们还会见到她的。”薄暮被封在冰中,沉入大海的景象在她的脑海里清晰地呈现,但她内心清楚这不可能持续很久的。一个简单的冰冻咒不可能能制伏天角兽护符的力量。
“但是,云宝说得对。”余晖继续道,“我们已经亲眼见过薄暮有多强了,所以下一次,我们会准备好对付她的。”她看了看接在自己前肢上的管子。希望如此。
暮光坐直了身体,深吸了一口气。“你们大家说得对。我们需要齐心协力;这就是我们过去克服困难的法宝。”她的耳朵耷拉下来,“我很抱歉想让你们都回家。我猜我想着你们只是为我而战确实有些自私了。对不起。”
萍琪溜了过来,用一只蹄子抱着暮光的肩膀。“哎呀,没关系的,暮暮。那个大坏蛋让你有点糊涂了。她不知道有朋友是什么感觉,所以她想让你和她一样觉得孤单。”
余晖在床上把身体向前倾去。“你怎么知道的?”当余晖第一次看见她残暴的另一个自己时,她就部分感受到了这种情感,而萍琪直接把它一语道破实在是可怕。
“那是她眼睛里透露出来的。你清楚的,在那些疯狂的表象之后。”萍琪摆动着蹄子,眼睛在眼窝里骨碌碌打转。
“且不去说这些疯狂的眼睛。”瑞瑞说,“现在我们意见一致了,然而问题依旧存在:接下来呢?”
暮光用一只翅膀摸着脸颊。“我还没时间去想这个。回到中心城是可行的方案,同时还能确保王冠的安全…但是,这感觉像是向错误的方向迈了一步。我很确信我们已经读完了有关王徽的一切资料。而如果薄暮已经知道下一步该向哪里去,我们就会远为落后了。”
苹果杰克安静地思考着,发出轻轻哼声。“所以说,我们现在是要找那些马蹄铁了,对不对?”
余晖点点头。“黑曜石蹄卫。”
“没错。唔,我在想史密斯婆婆(Granny Smith)以前给我和大麦哥讲过的一个古老的睡前故事。我越想越觉得它可能正好能给我们提供这些马蹄铁位置的线索。”
“在这关头,什么都能提供帮助。”斯派克说。
苹果杰克脱下帽子,把它按在胸前。“唔,这个故事是这么开头的…我的一位祖先,名叫丰获田谷(Bumper Crop),他被布丁杯公爵(Duke Pudding cup)选中去完成一项重要任务。他和其他八匹小马要把一尊雕像带去北边。整个雕像都是黑色与灰色的,除了它蹄子上的红色宝石。很明显,这个任务是绝密的,即使塞拉斯蒂娅公主也完全不知情。
“所以丰获田谷和他的队伍一路把雕像拉到冰封北境(the Frozen North)。但这整个旅程似乎是被诅咒了!大家一个接一个地因为疾病,意外,甚至是匪徒而死去!”苹果杰克用忧郁的眼神看了一眼帽子,“我的袓先是唯一一名完成使命的。没有谁知道在北方发生了什么。当他回家的时候,他只是说王室欠他一笔债…还说有些事情不是凡马应当看见的。”苹果杰克以神秘的低语结束了她的故事。
暮光站了起来,开始在房间里踱步。“唔。一个如此之秘密的任务,以至于塞拉斯蒂娅公主也不知道…而下令的是布丁杯公爵。如果我的历史知识记得不错,布丁杯是布丁头总理的后裔,而且时代相距不远。这些都符合公主们告诉我们的一切…”
“但一尊雕像和蹄卫有什么关系?”斯派克问。
余晖在她的被单里挪了挪身子。她只在里面待了几个小时,却已经准备好离开了。“唔,如果说那尊雕像的蹄子上真的有红色的宝石,那它们或许并不是在雕像本身上的,而是在雕像穿着的黑曜石蹄卫上的,这是个合理的假设。”它指向床底的王冠,“想想看。天角兽护符和暴风雨王冠上面都有一颗红色的宝石。”
云宝耸了耸她被绷带包裹的肩。“我觉得这说得通。但为什么要把它们放在雕像上?”
“如果你不想让小马穿上它们的话,我觉得这是个挺好的主意。”瑞瑞说。
“是啊。”暮光抬头看向天花板,“但你们觉得他说有什么东西不是凡马应当看见的是什么意思?”
苹果杰克重新戴上帽子。“不知道。即使他说了什么,也没有传下来。”
暮光抿紧嘴唇,眯起眼睛,努力思索着。在一小段时间之后,她摇了摇头,说:“不管如何,这应该为我们提供了继续下去的线索。干得好,A.J.。”
云宝讽刺地拍着蹄子。“没错啊,干得好,A.j.!那现在你能不能说得稍微详细一点,你祖先说的‘北方’是哪?这可能是任何位置!”
“抱歉,黛茜,我就知道这些。”
“唔,我们不能就这么去雪里面掘地三尺,直到找到东西。”余晖说,“我们肯定能找到另一个能够互相参考的传说或是神话来缩小我们的研宄范围的。”
“那水晶帝国呢?”响起一个小小的声音。大家转身看着小蝶,她自从进了这个房间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如果蹄卫在一千多年前被藏了起来,而水晶帝国又是消失了一千年…”
云宝跳进了空中。“那他们那里的图书馆绝对装满了‘最近’的书籍与其他玩意,肯定能帮到我们!”她扑了下来,紧紧地抱住了小蝶,“你是个天才!”
暮光露出了微笑。“那好吧,看来我们要去水晶帝国一趟了。”
和医生谈判并不容易,但暮光还是成功劝说他们让大家在今天出院。小马们和斯派克在那天傍晚离开了医院,迅速赶往火车站。他们一致同意这辈子都不会再坐飞艇了。
当他们到达时,太阳已经将地平线燃成红色,在世界之上拖下长长的阴影。整个宽广的空间沐浴在橙色与红色之中,它们反射在光亮的大理石上,让它看上去像是熔化的玻璃一般。并不像天马维加斯的其他地方在晚间的情景,火车站安静得出奇。
暮光停下步伐去读最近的时刻表,垂下头轻轻叹了口气。“这里没有能直接去帝国的火车。最快的也会在喙灵顿(Hoofington)和高尾镇(Tall Tail)停靠。
“呵,总比没有好。”余晖说着打了个呵欠。很明显,处于半意识状态中并不等同于睡眠。余晖发现他们中的大部分在最近两天都只睡丫几个小时。
“所以,那列火车什么时候开?”瑞瑞问。
暮光的眼睛扫过表格,突然向后一跳,她的眼睛凸了出来。“十分钟不到!”她迅速奔向售票处,在撞上去之前猛地停了下来。“先生,我们需要八张下一列火车的票!”
售票员从杂志后抬起头来,瞪着暮光,接着脸上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现在就办,殿下!”他转过身,从售票机里取出了八张票,把它们递给了暮光。“唔,一共四百币,殿下。”他迟疑地说。
暮光用魔法取过车票,匆匆赶往旋转栅门。“别担心,王家金库会支付的!”她回头大喊。
大家都跟着她来到了站台上,一列火车停靠在那里。引擎发动起来,烟囱中冒出了浓烟。
列车员站在门口,正在看着自己的怀表。暮光用把票塞到他鼻子底下的方式打断了他。他用蹄子把票抓了起来,怒视着一脸不好意思的暮光,接着开始检票。当他完毕之后,他短促地点了点头,放他们通过。
“暮暮,你上星期刚刚加冕呢。”余晖在走进车厢时说,“你能动用金库吗?”
暮光紧张地轻声笑着。“希望如此。”
正如火车站一样,这列火车也很安静,相对空旷。小马们散落在车厢的各个位置,忙着自己的事情。火车的后部有一个完全空旷的车厢,大家迅速在里面安顿下来。他们一屁股坐在了舒适的沙发上,放松地叹息着,打着呵欠。
“我真是一辈子都不会再来这个地方了。”瑞瑞说着哼了一声。
火车发出一声刺耳的汽笛声,向前倾去,逐渐加速着离开了火车站,沿铁轨哐当哐当地前进。余晖凝视着最近的窗户,看着世界迅速向后飞去。她能看见远处的大海闪烁着太阳最后的光芒,还有隔在大海与她中间的起伏山丘。
薄暮是否依旧被困在波涛之下?还是她早已逃脱?余晖看着玻璃上自己的模糊倒影,好奇自己盯着的是谁:她自己,还是薄暮?她紧闭起眼睛,蜷缩在了床上,再次经历着身体疲惫不堪,但思维却因无尽的疑问而活跃的时光。
大家很少谈话,几乎全部的声音都来自于暮光和斯派克,他们正讨论着应该在为塞拉斯蒂娅送的信里说些什么。尽管环境寂静,余晖还是发现她的思绪很难保持连贯。它总是在探索着各种可能的答案和情景,接着再迅速跳向下一个问题。
当太阳已经完全沉入地平线下时,一名带着枕头与毯子的乘务员来到了车厢内,把它们分配给大家。在大家互道晚安之后,他们关了车厢灯,上床睡觉。阴影之中只有月亮的光芒在默默守卫着。
余晖躺在床上,一束银色的月光洒落在她的脸上。火车在她身体底下哐当作响,有时还摇晃颠簸一下。然而,余晖却并没有因此感到反胃,她再次默默感谢了瑞瑞。但她的胃里还是有一股不安在作祟。自从她到达山洞之后,它就一直存在,而且正在恶化,就好像一个越打越紧的结一样。
她翻身侧躺,鬃毛像着火的窗帘一样披落在她眼前。她吹了口气,把毛发吹开,盯着月亮。她的思维非常凝重,被一大堆想法和问题所充斥。但是,它们都混在一起,支离破碎,就好像她的思维是一片空白一样。她的脑中笼罩着一团迷雾。
余晖再次翻了个身,听着朋友们均匀的呼吸。他们如今是怎么看待她的呢?他们有多相信她呢?她又有多相信自己呢?余晖转身趴了下来,用枕头蒙住嘴呻吟了一声。她知道自己是睡不着了,便悄悄从床上爬了起来,拿起了暮光放在她们两个之间的鞍包。
余晖慢慢解开了带环,把蹄子伸了进去,摸到了一件冰冷的东西。她的耳中充满了尖锐刺耳的笑声,她的整个身体都抽搐起来。她猛地把蹄子抽回,紧紧抱紧自己,脑海中依旧回荡着大笑和寻求力量的高呼。
王冠呼唤了她。而她内心有什么东西想要回应。暴风雨王冠本就应是她所佩戴的!它的力量归属于她!
余晖用一只蹄子摸着自己的脸颊,把这些念头赶回了大脑深处。她抬头看着沉睡的暮光,发现她背对着她。余晖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探入包内,她颤抖的蹄子沿着包的边缘滑下。她感觉到了绳子的粗糙质感,把自己在寻找的东西拉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