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只觉她自相矛盾,但见她疾言厉色,便也保证不再讨论初尘仙子。
绿衣女子径直离去。
初尘想起她是谁,她是一只藤妖,名为流光,时常跟在妖族二王子屠岸身边。说初尘是他们的敌人倒也没错,因为她曾经受初海蒙蔽将屠岸重伤。
人妖两族虽然明面上井水不犯河水,但私下的争端不少,此处修士密集,她一个小妖很容易暴露身份陷入危险当中。
初尘暗暗留心,她对屠岸的亏欠得找个机会偿还。
“两位仙君,受太华宗和符禺宗所托,已为两人腾出客舱,还请跟我来。”飞舟掌事走近,躬身邀请两人前往客舱。
初尘没有拒绝,与岁弦一同上楼,两人的房间紧挨着,进门前发现祁玉就站在对面的房间内向他们颔首。
岁弦冷冷瞥了他一眼,跟着初尘一起进了她的房间,迅速把门合上,隔绝了此人探视的目光。
“师傅,对于天火诀,我最近有些疑问。”
“哪里?”
岁弦确实有一两个难点想问,但又绞尽脑汁多想了好几个已经懂了的问题,初尘一一解答,讲解地很是细致,时间很快到了深夜。
“师傅,要吃宵夜吗?”岁弦知道自己不该再留,又恋恋不舍地问道。
“不用。”初尘思索了下,拒绝了。
“师傅那你早点休息,别彻夜修炼,你神魂还不稳定。”岁弦嘱咐道,为初尘摊好被褥,拍软枕头,又把明日衣裙饰物搭配好后摆在床头,这些事他从前做过无数次,很是熟练,他已经习惯照顾初尘一应饮食起居。
初尘点点头,取下脖子上的玉坠递给岁弦,这是岁弦专门为她准备的安神法器,每晚岁弦都会用岚族法术巩固。
“师傅,我帮你系上吧。”岁弦攥紧玉佩。
初尘很自然地背过身去,她总是这样,好像什么都不懂。
修长的手指拨开乌发,白皙细长的脖颈弯成一道优美的弧度,红绳衬得皮肤更加白嫩,仿佛刚才水里拿出来的莲藕,他轻柔地将红绳拉到后面,系了一只小小的蝴蝶。
岁弦恍然觉得又回到了师傅行动不便的时候,那时的师傅也是这样,安安静静,任他施为。他们曾经做过许多更为亲密的事情。
初尘的脖子上沾上岁弦呼吸的热气,她觉得徒弟手上的动作太慢了,离她又太近。
在她出声询问前,岁弦说一声好了,那热气便散了。
岁弦施了一个弟子礼,告退离开。
对面的房间还亮着光,岁弦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转身进入了房间。
飞舟很快到达淮城。
由于琅轩秘境的缘故,各宗各派都蜂拥而至,将原本地域广阔的淮城塞得狭窄拥挤了起来。
就像飞舟客舱被各派提前预定了一样,客栈也早早就被定下,到处都是人满为患。祁玉又对他们发出邀请,表示太华宗还有备用的空房间。
初尘和岁弦同意,又和太华宗以及符禺宗住在了同一家客栈,祁玉顺势请他们喝酒赏景,颇为殷勤,可惜两人没有这个兴趣,接连拒绝,显得很不识趣。
客舱作为赔礼已经足够,祁玉的举动完全没有必要,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初尘不想和他有过多牵扯,岁弦当然更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只维持着表面功夫。
酒馆二楼,祁玉握着杯子的手指爆出青筋。
窗外楼下,早前拒绝他同游邀请的师徒二人走在路上,分明是在游览闲逛。
弟子寸步不离地跟着师傅,不停地说着什么,师傅偶尔一个浅浅的回应,就会让那双狭长的凤眼蕴满笑意,尽管他的痴迷掩藏得很好,但是,有心人总能看出端倪。
她说她姓秋名微,但他直觉那不是她的真名。
她的脸认真说来与尘儿不是特别像,可那份清素冷冽的气质却与尘儿如出一辙,远远看着,仿佛尘儿本人。
祁玉猛灌了一口酒,只觉满嘴苦涩。
是他负了初尘,可是,那并不是他的本意。
他从没想过,曾经那么强大的她会那样猝不及防地死去。
淮城的一大特色就是灯笼,即使不过节,四处也都遍布着色彩缤纷的各式花灯,因此一到晚上,城内灯火通明,游人比白天还要多,也更热闹。
小贩的吆喝声络绎不绝,各种香气飘向四周。
初尘和岁弦两人信步漫游,本来初尘并没有这个打算,但架不住岁弦反复请求,也只好与他一道出来了。
她以前好像没有这样毫无目的地逛过街,她从记事起,就被姨母督促着用功,一刻都不敢懈怠,因为她身上背负着母亲和姨母未尽的寒荒族使命,也是振兴符禺宗的最大希望。
寒荒族,符禺宗,推着她往前走,不能停,也不敢停,所以她总是脚步匆匆,修炼和寻找,组成了她生命的全部。
在尧光山上,她不得不慢下来,有时她觉得她的徒弟不像个修士,反而更像是凡间的俗人。他拉着她看日升日落,在她看来那是吸收天地灵气助长修炼的好时候,但他却说,只是因为好看。
他会在她的窗边每天插一束花,给她雕刻她以前从来不用的首饰。
那段时光很漫长,也很短暂。
行人突然躁动起来,纷纷朝一个方向涌动。
只听一人说道:“快去,巫族在洒金街派发丹药,听说巫族圣女也来了。”
修真界常说,三宗一族,指的便是太华宗、符禺宗、圆象宗三个仙门大派和巫族。巫族善药蛊咒,强大而神秘。
两人没去凑这个热闹,开始往回走,但是人太多了,他们又是反方向,受到重重阻力,难免被人推搡,岁弦隔开人群,和初尘去走僻静的小路。
一丝细微的动静。
初尘和岁弦对视一眼,岁弦掷出飞镖,朝一个地方破空冲去。
“小子果然厉害。”
一个修士从暗处走出来,眼中闪着淫邪的光,不加掩饰地上下扫视初尘,甚至对岁弦也表现出很大的兴趣。
“你们两人形影不离,卿卿我我,我看着不像师徒,倒像是一对道侣。”修士哈哈一笑,眼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这么漂亮的女人,难怪你肯屈居于下喊人师傅,以师徒之名行事,肯定更加刺激……”
“既然你找死,那就成全你。”岁弦的表情变得极度阴骘,掌心凝火,袭向这个狂徒。
狂徒眼中闪过诧异,似乎对这个少年的实力估计错误,不过他修为也不低,两边缠斗起来。
“黄肖,你怎么连金丹中期都打不过。”
又一个修士从巷子的另一边出现,讽刺道。
黄肖也是疑惑,他是金丹巅峰,这少年才是金丹中期,如何与自己斗怎么久,他的灵火极为古怪,根本不像寻常火焰。
本想调虎离山,他也根本不上套。
“小娘们就先归我了。”后来的修士朝初尘疾驰而来,一把弯刀就要去划她的衣裳。
女子面无表情,一动也不动,仿佛被吓得呆住了。
小小炼气期修士,简直手到擒来。修士狞笑着靠近。
一道火墙升起,修士被暂时挡住,岁弦已从黄肖处脱身,揽住初尘的腰往后一退,把弯刀击打到地上。
“李洪,速战速决,这小子有古怪。”黄肖喊到。
“哼,一个金丹中期能对付我们两个金丹?笑话!”李洪不以为意,并责怪黄肖是不是女人睡多了今天蔫吧了。
“不好意思,请你们死一死。”岁弦双眼戾气横生,初尘的手抓住岁弦的手,源源不断的灵力传向岁弦,岁弦灵力暴涨,双眸呈赤红色。
李洪的态度终于慎重起来,两个人全神盯着岁弦,两柄弯刀伴着磅礴灵气同时攻击岁弦。
然而,岁弦却就地坐了下来,并不还击。
黄肖和李洪正在疑惑,却发现两人的弯刀凝在空中并结了一层霜,接着很快裂成碎片。
被他们忽视的炼气期女人淡漠地看着他们,仿佛看着两个死人。
“怎么回事?”黄肖开始后退。
“你们是自己找死,还是受人指使?”初尘冰冷的视线如有实质,逼人的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
“是有人故意引导我们。”黄肖冷汗直流,明明说的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的炼气期美人,没想到是一尊索命的煞神,他们俩得手无数,难道今天要阴沟里翻船了吗?
“仙子饶命。”李洪已无斗志,手脚发软。
“不饶。”初尘双手凝诀,两朵花印分别打向两人的额头,黄肖转过身想逃,但已是来不及,花印穿过他的头颅,他和李洪一样,先是冻成冰块,接着裂成碎片,最终化成了一滩水。
“师傅。”
岁弦睁开眼睛,戾气被痛苦取代。
他还未打稳境界,就被初尘灌入天火灵力,身体自然是有些承受不住,如今已是强行拔高至金丹巅峰,就要突破元婴了,雷劫无可避免。
岁弦闷哼一声,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