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尘只远远看了一会儿。
她在院中踱步,欣赏着徒弟种植的花丛,他虽然心有些不定,但却是很细致周到的一个人,把屋内屋外都照料地很好。
真正马虎的人是她这个做师傅的,丢三落四,总是找不到东西,每每都要问他,他便全都整理收着,让她要用什么吩咐他即可。
岁弦端着菜从厨房出来,便看到师傅将四周照亮,驻足于花丛之中。
花开得极艳,却把她衬托地更清冷了,侧脸掩映在花束中,微风拂过,墨发束带皆轻轻飞扬,她好像要随风消失了一样。
“师傅。”他轻轻唤道,手紧了紧。
初尘转过身来,眉眼如画。
“这花养得极好。”初尘平淡无波的眼眸中,有浅浅的笑意流转。
“师傅,今日便在院中用饭吧。”岁弦就势提议。以往他们都是单独在房内用饭,他很久没和师傅一块吃饭了。
初尘没有拒绝,岁弦的心顿时就像泡在蜜里,辣菜也尝出甜味来。
他喜欢看着初尘吃饭,慢条斯理,却又多了一份平时不常见的生动,她口味偏重,明明吃不了辣,却总是忍不住尝试,脸颊就会泛起红晕,红唇也会变得更加娇艳欲滴,偶尔还能看到小巧的舌头若隐若现。
“不嚣。”
岁弦一惊,猛然回神,他竟然盯着师傅发呆去了,只见初尘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不嚣是他的字,拜师时初尘为他取的,意思便是让他沉稳定心。可是,他注定是做不到了。
“琅轩秘境就要开启。”
饭毕,初尘将他叫到房内,嘱咐接下来的事项。
她迟迟不能完全融合,便是少了镇魂草,而镇魂草极为稀有,只存在于淮城琅轩秘境,秘境五十年一开,他们必须及早动身。
这就意味着他们要离开尧光山了。
岁弦心底涌起一股抵触,小屋的岁月平静且安宁,只有他和师傅两个,一旦出去,就意味着那些前尘与旧人,会不可避免地再度遇上。
师傅的眼里,又要多出那么多人了。
淮城隐在浓雾之中,
修士若是想要进出,必须要乘坐特定的飞舟,大概一天一夜便可到达。
“祁玉师兄,你在看什么?”初雯霏问道。
初雯霏,仙门大派符禺宗掌门之女,字雨心。
见她过来,太华宗的人皆有些不悦。她在太华宗做过借读弟子,也算他们半个师姐,太华宗掌门首徒祁玉和还她曾议过亲,但因故中断,后来她日渐暴露跋扈本性,太华宗的弟子都不太喜欢她。
但碍于太华宗和符禺宗两派关系称得上密切,大家也不好表露得太明显。
祁玉,表字砚礼,他风姿特秀,气宇轩昂,容貌和实力皆是拔群,完美符合了自己姓名之中的“玉”之一字,又风度翩翩,华贵端方,是许多女修的梦里人,而初雯霏对其的痴恋则是声势浩大,到了众人皆知的地步。
初雯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见一戴着帷帽的白衣女子刚刚登上船来,她身旁是一位神采英拔,高大俊美的黑衣少年,紧紧护在她左右。那少年容貌极盛,吸引了不少目光。
“师兄可是认识他?”初雯霏努力搭话,心中颇为疑惑,这男子容颜倒和祁玉师兄不相上下。
一阵风刮过,白衣女子的真容显露出一角。
初雯霏如遭雷击,她,她怎么这么像那个死人!不可能!她已经死了!
“师兄……!”
祁玉早已消失不见,她差点咬碎银牙,愤恨之情溢满双眸,也跟着飞下二楼。太华宗的弟子不明所以,以为出了什么事,都跟下饺子似地跃了下去。
“尘儿。”祁玉语意犹疑。
“你在叫谁?”岁弦懒洋洋道。
他执剑挡住祁玉,斥责他失礼冒失,让他别挡路。
你也配唤师尊尘儿,他心中鄙夷,语气冷淡。
“我师尊和你不熟。”
祁玉曾经是初尘的未婚夫,而初雯霏是初尘大伯的女儿,即是她的堂妹。
“好笑!什么时候炼气期也能做人家师傅了?哦,莫不是房内功夫了得。”初雯霏嘴上讥讽,手上动作也不停,一柄短刀飞出就要去掀初尘的帷帽。
祁玉:“住嘴!”
岁弦:“嘴巴真臭。”
祁玉和岁弦同时开口,一同把短刀挡住,岁弦微微使力,这柄短刀径直返回,把初雯霏逼了个踉跄,岁弦隔空挥掌,初雯霏痛呼一声,嘴巴上多出来一个红印。
狼狈的模样正好被太华宗弟子看了个正着,他们皆面面相觑。
“你敢与符禺宗为敌?”初雯霏捂住脸怒斥。
她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当下恼羞成怒,拔剑欲战。
“雨心,住手!”祁玉难得厉声厉色,他着实头疼,从前初雯霏还只是娇蛮,最近几年性格越来越极端,“你无礼在前,还不道歉。”
初雯霏心中气得要死,她暗道:这次出来并未得到父亲允许,带队的竹音执事是问箬长老手下的人,问箬这个老婆娘与父亲素来不和,对她爱答不理,现下她没有帮手……
她现在只能先忍一忍。父亲最是疼她,肯定会派人过来,倒时……
初雯霏愤恨地退到祁玉身后,不发一言,并未有道歉的意思。
祁玉冷下脸来,他当初究竟是怎么被她迷惑的?
他对着初尘和岁弦拱手道:“抱歉,在下太华宗祁玉,我愿赔礼以表歉意,两位可是为了琅轩秘境而来,若是不嫌弃可与太华一道,互相有个照应。”
太华宗乃是仙门大派,若是能得到照拂,甚至与其结交,其中的益处显而易见,别的不说,琅轩秘境之行必不会空手而归。
围观的门派中有不少修士露出羡慕的神情来。
“不需要。”初尘不欲与之多言,“让路。”
从刚才到现在,这女子一直静静站立,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气息,如今开口,也是透着寒意的淡漠平静。
就和尘儿一样,没有多余的情绪,祁玉想着,仿佛在她眼里所有人都没有区别,都不值得她特别对待,即使他是她的未婚夫,她也吝啬给他一点点的感情。
她在修炼一途上走得太快,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也远远把他落在了后面。他从来都是天之骄子,却成了别人眼中的不配。
所以,当初尘修为尽失的时候,他竟可耻地生出一丝窃喜。
世人赞他雅,清,贵,可在初尘面前,他暴露出了所有的卑劣。
祁玉的周身灵力涌动,一股劲风向初尘席卷而去,吹起了她的帷帽遮纱,露出一张勾魂摄魄的秋水芙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