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寡妇原名翠言,本是一大户人家的家奴之女,爹娘因本性纯善,很得主家看重,因此她虽是奴身,自小却过了一段开心的日子。
怎奈一年春节,夫人携府中一众女眷上山礼佛,途中却突遇山匪,爹娘拼死护着主子,被乱刀砍死。炙热的鲜血喷溅在脸上,夫人当时就软了腿跌坐在地。
要赎金、被撕票。
山匪们并没有如约定的一般,将人安然无恙送回,老爷最后带回来的,只是几具冰凉残破的尸身。
丧妻丧女之痛,老爷终是没能承受的住, 不久便撒手人寰。
为撑起家族,巩固势力,少爷无奈娶了一位家中颇有势力但名声却不太好听的小姐。
传闻这位小姐极其善妒且心狠手辣,小小年纪时便亲手推了姨娘的幼女, 自己庶妹跌入池塘,导致二小姐的生命永远停留在那年寒冬。
本该是家族秘辛的消息却不知从何处传出, 有鼻子有眼的越传越真。
最后还是那遭受失女之痛的姨娘, 出面给小姐澄得清。
不过这名声坏了也就是坏了, 对于那三言两语的解释, 人们面上相信, 心里认同的却不多, 这小姐的名声, 是彻底坏了个干净, 导致大龄了还未有合适的公子上门提亲。
直到翠言家老爷遭此横祸。
谁知少奶奶进门没多久, 就撤了原本伺候在少爷身边的丫鬟们。
而马寡妇, 因从小在府中长大,加上父母皆为保护夫人遇害,一直被少爷额外照顾着。
这可不就碍了新妇眼了么,少奶奶在少爷面前说要认可怜的马寡妇当妹妹,好生对待,待少爷外出,转眼却将她一顿暴打后扔出了府里。
“我说翠言,你怎么能缺爱到这个地步呢?”
时至今日,马寡妇依然能记得少奶奶当时的神态,那装出来的惋惜、心痛,就是少爷在场,恐怕也会被她这副样子给骗过去的吧。
“我知道,你爹娘的死对你打击很大,你急需用别人的关爱来弥补空缺。”
少夫人语气一顿,又苦口婆心道,“可是,这个男子实非良人,你真的要跟着他走,不要我这个姐姐了么?”
当时明明是盛夏,翠言却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浑身冒起了白汗。
就这样,在少爷离家之际,翠言与一外男私逃出府,对了,还盗窃走了少奶奶不少值钱的陪嫁。
少奶奶心善,在管家报官后,还四散钱财给官府之人送好处,让他们别再追捕翠言,说只当丢失的那些贵重物品是自己赠予妹妹的嫁妆。
沈家少奶奶宅心仁厚,府中出了私会外男,偷盗叛逃的下人,不仅不追究还给这吃里扒外,败坏自己脸面的下人收拾烂摊子,一时之间人人都在称赞沈夫人的菩萨心肠。
只是这些事情,被拍花子放在驴车上带出城的翠言,是一概不知了。
翠言长相不差,林鸟即使隔着她脸上故意涂抹的黑灰,也能看出这一点。那见识多了的人贩子,自然也能透过那青红交错的伤痕下,得到此结论。
可是青楼老鸨也不是个傻得,看着唇色发紫,奄奄一息的翠言,鬼知道这病秧子还能撑几晚啊,万一没过两天就噶了,赔了银子不说, 这不整个一大晦气。
找不到有钱的主出手,又不愿出钱给这个拖累治病,人贩子几番纠结后,还是麻利的将人扔在路边,是死是活,全凭造化。
也该是翠言命不该绝,旁人看到她这副样子唯恐避之不及, 倒是有一路过的行人,仅是思虑片刻, 也顾不得脏污,就将翠言送到附近医馆。
“我虽说算不得重,但是当时意识模糊,使不上力,只听得远哥儿呼哧呼哧的喘息声,一路上趔趄的还摔了几跤”
“他本是要去镇上买书的,青山县的书馆,价格要比别地儿贵上一些, 可惜,遇上我,非但没省些钱,反倒多了个累赘”
和林鸟猜测的完全不一样, 那薛浅与周发, 竟是对无父无母,孤身一人的马思远有些龌龊的心思,而马思远本想着, 救个无户籍的可怜女子, 对外声称是自己妻子, 一来让翠言有个身份,二来也可挡一下周发二人的不怀好意。
可他还是过于天真了,看着翠言也被那两个畜生用下流的言语侮辱,马思远终是承受不住了,他身着一席红衣,将翠言藏身于地窖里,在深夜里薛浅二人熟门熟路再来时,却被屋内的惨烈景象吓得魂飞魄散。
那马思远,竟是一刀一刀, 割破自己的皮肉,在墙上,地上,写满了对二人的诅咒, 最后以一个极其怪异恐怖的姿势,看着二人。
薛浅当时就吓尿了裤子,一路爬出了门,而周发,惊吓的途中,不慎脚滑,摔在马思远身下, 那无神却大睁的眼睛, 就这么冰冷的注视着他,给他吓得哭爹喊娘, 差一点晕过去。
二人事后请了很多和尚道士来超度驱邪, 可是不论请来的高人再怎么颇负盛名,马寡妇的疯病,是一点没好转。马家阴森鬼气浓郁这个说法, 倒是越传越远,越来越深入人心。
“思远哥早就不想活了,他本想临死前放手一搏,拉那两个畜生一起 ,可又念着我孤身一人, 如若此,必回引起那两家人疯狂报复。所以只能想了这么一个法子,让那两人从此忌惮于我, 不敢找我麻烦。”
“真傻呀, 还要为了一个外人, 放弃自己谋划已久的报仇计划, 黄泉路冷, 就这么孤零零的上路了。”
林鸟理解不了这种情感,但也知未经他人苦,不能轻易劝的道理, 她不能站在旁观者的角度, 轻描淡写的评判别人的苦痛。
做了亏心事,怕鬼?
林鸟计上心来, 趴在翠言耳边,低声轻语。
中午吃过饭, 正是人们打盹昏睡的时候, 这时却只听一声凄厉尖叫,只见林鸟惊恐万分的冲出马家大门, 边跑边喊着“有鬼!有鬼!救命啊!”
马寡妇在后面追着,咯咯笑道,“别跑呀, 我家相公和你说话呢, 好妹妹,你跑什么?”
街坊邻里听得此话,皆是出了一身鸡皮疙瘩,这马家平日里就阴气森森,路过都让人忍不住打个寒颤,这薛浅周发, 别是被江湖骗子给骗了吧, 这每年都花那么多钱请来的大师, 这驱邪驱到狗肚子了啊!
边骂着还边双手作揖小声念叨着冤有头债有主, 马家兄弟讲事理,有事千万别找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