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江城乍暖还寒。
吴妍希浑浑噩噩，机械往冰冷江水走去。
脑子里闪电般放映莫家人嘴脸，“我等会儿要去上班，就不能让我好好睡会儿”、“做个饭而已，怎么不是这痛就那痛”、“只知道花钱，活着干嘛”……
凌晨四点多的江边毫无人烟、黑漆漆的。
华铎斐与往日一样晨跑，熟悉路线他闭着眼睛都能跑完，今天却有些提不起力气。
他停下来伸展身子调整调整。
突然，他瞥见江水中人影，本不想理会，但那人破碎绝望感刺得他灵魂疼。
他起身往江边跑去。
江水冰冷刺骨，但这点冷完全抵不上吴妍希心里的凉。
如果是往常，这个时候她正在为一家子准备早餐，顺便还将公公婆婆和丈夫中午的营养便当都准备好。
今天起床，她觉得不舒服极了。
她推丈夫，想让他起来为孩子准备早餐，午餐就在外将就将就。
然而，丈夫翻过身子，往上拉了拉被子，丝毫不理会她。
很久后，久到她身子发凉，她才听到丈夫不耐烦嘀咕声。
“就你事多，不上班，带个孩子做个饭而已，整天不是这里不舒服就是那里疼，纯属懒人屎尿多。”
她心凉，可是没有办法，只好忍着痛敲响公婆的房门。
里面的两老更是气人，门都不打开，瓮声瓮气的斥责声传来。
“老了觉少，天光才睡着的，别敲了，让我们再睡会儿。全家就你不上班，才有闲工夫起这么早。”
早晨谈不上异常寒冷，但那要寒不寒的风吹得她透心凉，整个肚子一阵阵锥心疼。
她佝偻着腰轻轻走到孩子床边，想掏点钱放在枕头上，好让他们出去吃个早饭。
然而她翻遍整个钱包只有两张一元。
她只好再次叫醒老公。
“又有什么事？就不能让人安心睡会儿，你是不上班，根本不知道上班的辛苦，我睡会觉容易吗我……”
“我实在做不动早饭了，想给孩子们点钱让他们出去吃，可是我身上没钱了，你给我点吧。”
“又没钱？上个星期才给你五百块，这才几天？”
“你也知道是五百块，买点肉就没了。”
“你知不知道现在金融危机，赚钱多难，还买肉，怎么吃不死你，现在又跟我要？！没有，滚！”
丈夫怒吼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隔壁睡着的孩子惊醒，按开灯喊了声：妈妈。
吴妍希安慰：“安安，没事，再睡会儿，等会儿和平平一起起床。”
孩子们迷迷糊糊哦了声，关上灯倒在床上继续睡。
然而公公婆婆房间没有任何动静。
吴妍希站在昏暗床边，盯着丈夫裹着被子的背影，想起两个星期前去接孩子，意外遇见他开着车载着女同事和她的孩子。
他们说说笑笑温馨场面，让她看了都觉得自己是局外人。
平平愤愤不平：爸爸平时都不来接我和妹妹。
在车即将开动之时，他忍不住冲着车喊爸爸，但车里的人没听到似得，飞快离去。
之后看见两三次。
吴妍希最近拐弯抹角去他公司打探，得到的消息是他们两人近两年都异常暧昧。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
一连串不好的消息压得她喘不过气，以至于忘记自己月事迟到了半个月。
今早肚子疼得受不了，她才算了算日子，怀疑又中招了。
还没来得及分享这个突然而来的消息，他们对她这个无产主妇的态度，倒是提前暴露出来。
不是这一出，她都不知道原来她七年来的勤勤恳恳，竟是如此不值钱。
越想越委屈，她到这江边吹着醒脑的风，恍然醒悟。
真是可悲！
这么些年，自己除了家、菜市场和幼儿园，都没有踏足其他任何地方。
交往的除了家里几人，一个好闺蜜都没有。
她想回娘家，想打电话诉苦，手指迟迟按不下拨通键。
她知道妈妈这时候早起来了，要送大弟弟家的孩子去上学，现在打过去不算打扰。
可是拨通了说什么呢？说得再多也不会被理解。
妈妈一直觉得农民攀上教授，是上辈子的福气。
人家读的书多，讲出来都是道理。
作为媳妇和晚辈，应该多听多理解。最重要的是，当个好媳妇可以随时补贴娘家。
一圈下来，她自己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
江水越没越多，她头脑越来越清醒，越来越觉得自己人生可悲。
江水已经淹没头顶，她觉得自己意识越来越模糊。
就这样算了吧，再也不会感受到痛苦。
不用去想丈夫的背叛。
不用去仅仅计算每个月生活费。
不用呕心沥血去辅导孩子作业。
不用去忍受公公婆婆刁难。
不用去筹母亲每次需要的钱。
……
什么都不用了，她觉得自己轻松了。
突然江水被溅开，她的头发被拉扯住，一股很大的力量拽着她向上。
那股力量控制的刚刚好，不多不少她的头恰好搁在水面。
从江边望去像是一个头颅在游泳。
幸好周围没人，不然绝对能吓死人。
华铎斐觉得自尽的人，是对自己、对人生不负责任的人，是死有余辜。
可眼瞧着这人绝望身影，他忍不住跳进江水中。
冰冷的水刺激着他的神经，他心头充满说不出的恨铁不成钢。
他控制力道，仅仅让这女人不会被淹死，他就是要让这女人半托着江水好好清醒。
吴妍希的头颅好不容易漂流到岸边，她的身子放松下来，意识一下子陷入昏迷。
“喂，不是吧，你怎么说晕就晕。”
华铎斐用力拍了拍昏迷人儿的脸，可躺在江堤上的人毫无反应，他吓得手哆嗦试了试鼻息。
“还好。”
他自言自语，幸好还有呼吸，不然自己怕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他使劲儿晃了晃，躺着的人脸色苍白，凌乱头发耷聋在脸上，像拼不全的破碎娃娃。
“见鬼，我居然会心疼。”
他一边啐了一口，一边有条不紊做着心肺复苏。
他弯下腰，脖子上吊坠垂了下来，正好落在吴妍希胸口，那里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了道口子，正在冒血。
华铎斐动作加快，吴妍希腿部却缓缓流出血。
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得他不知所措。
思虑后播了个电话，抱起吴妍希往自己别墅跑去。
他不知道的是，吴妍希此时走进一个独特空间。
与此同时，农之颠上，两老人同时睁开眼，惊喜之情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