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心大师自从来到京城,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
他猛地抬起头,眉头紧锁,一双喷火的眸子直直射向苏佰乐。
苏佰乐正原以为他会发怒,谁知,他竟神色自若地自己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香灰。
仿佛刚才摔倒在地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似的。
赵氏满脸震惊:“大师,您没事吧?”
她怒视着苏佰乐:“苏浅安,你干的好事!”
旁人不知道,赵氏心里还是清楚的。
她肉疼地盯着散落在地上的香炉碎片,心里直滴血。
这虽然只是个普通的三脚双耳香炉,可却是丞相夫人送给尘心大师的!
且不说这个香炉的价值,光是“丞相夫人”这四个字,就已经不能用金钱来衡量了。
可眼下,这个香炉竟然被苏佰乐砸了。
她只觉得天旋地转,好半晌才哆嗦着对苏佰乐喝道:“苏浅安,你知道不知道,这个香炉是谁送给大师的!”
苏佰乐讥笑:“你没事吧?我被人喷了一身的鸡血,还不让我反击?”
真当自己是个草包呢!
幼稚!
“那你也不能用香炉砸人啊!”
赵氏铁青着脸,吩咐手下:“来人,将她……”
话说了一半,她猛地想起了什么,这小贱人怎么能动了?
她不是被人封住穴道了吗?
可下一瞬,她惊恐地看到,苏佰乐竟然又拿起供桌上的一碗黑狗血,朝自己泼了过来。
“啊——”
她躲避不及,被那黑狗血淋了头个透心凉。
她歇斯底里地尖叫:“苏浅安,你疯了!”
这个贱人,竟然拿黑狗血泼自己!
苏佰乐嘻嘻一笑:“姨娘,刚才不是你自个儿说的吗,你要替府里铲除邪祟,昨儿个晚上,我可是亲眼看到有个女鬼趴在你的肩膀上吹冷气呢。”
院子里忽然刮起一阵冷风,赵氏心里陡地一沉。
苏佰乐不说还好,一说起此事,她到现在都觉得自己肩膀上有只女鬼在吹冷气。
她惊恐地看向四周,旋即又将这个想法从脑海里彻底赶出去。
现在可是大白天,而且尘心大师就在身边,这贱蹄子竟然还想吓自己?
她怒视着她:“苏浅安,举头三尺有神明,你怎么能当着尘心大师的面胡说八道!”
苏佰乐嘴朝尘心大师的方向一呶,苦口婆心地说道:“姨娘,这尘心大师不行啊,我身为苏家大小姐,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姨娘被这拜道家的和尚骗啊。”
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见过和尚拜道家的菩萨。
旋即她又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姨娘,难不成是你看他长得俊,想收为幕中宾?”
对,一定是这样的。
赵氏肯定是看中了这和尚这副俊俏的皮囊,要不然的话,他明明什么真功夫都没有,竟然还能被赵氏花重金请来?
赵氏盯着苏佰乐,眼中满是震惊和愤怒。
她无法接受苏佰乐所说的话,她忍不住大声责道:“疯了,你一定是疯了!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你难道不知道这关乎我们苏家的荣誉和尊严吗?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夫人!”
自己虽然不及苏浅安那死去的娘有诰命夫人那么光风,但也是苏文靖过了明面的夫人!
这个贱人,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来?
要不是有外人在,她恨不得现在就扒了她的皮。
苏佰乐嘴角一翘,乐了:“姨娘,我昨天晚上就说过了,你在我眼里可不是什么夫人。”
“苏家的夫人,永远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我那过世多年的母亲,她老人家可是二品诰命夫人呢。”
赵氏听了苏佰乐的话,气得面色发白,她怒视着苏佰乐,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嫁给苏文靖,她什么好都没捞着,唯一眼红的就是这个诰命夫人。
可恨的是,就连这个诰命夫人都被那个贱人抢了去!
她越是狰狞,苏佰乐越是得意。
她还以为这个女人的手段有多高明呢,但是现在看来,她也就这么点本事。
现在她的目的也达到了,拍了拍手说道:“姨娘,没事的话就让你的人收拾好的我院子后再离开啊。”
“我就不陪你们玩了。”
赵氏一愣,顿时怒火中烧。
这个贱人,竟然指挥起她来了?
“苏佰乐,你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姨娘这话说得好生奇怪,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我什么时候读过圣贤书?”
苏佰乐想到苏浅安就忍不住的叹息。
这个女孩也真是个奇葩,明明是官家小姐,却空长了一副好脸蛋没半点脑子。
在苏府,地位甚至连赵氏身边的大丫头都不如。
赵氏的大丫头还识得几个字,而苏浅安身为苏府大小姐,竟然大字都不识一个。
说出来,谁敢信?
想到这里,苏佰乐眼里直放光:“姨娘,难道你想找个女夫子来教我识文断句?”
她越说越兴奋,朝赵氏请了个不伦不类的安:“浅浅谢过姨娘。”
赵氏嗤笑一声。
给她找女夫子?
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
别说她现在十八岁了,当初她五六岁待开蒙之际,苏文靖就想给她请个女夫子来教她识字,她表面答应得好好的,女夫子一进门,她就让那位女夫子去教清欢清宁。
至于苏佰乐?
一个没娘的丫头,哪有她自己儿女重要!
而她只不过在苏文靖耳边吹吹枕头风,苏文靖这个没脑子的,竟然还真信了她的话。
是以,即便是到了现在,苏清欢已经是名满京城的才女,而她苏浅安,只能是一个大字也不识一个的睁眼瞎。
眼看苏佰乐就要进屋,赵氏急得不行。
她命人上前扶起尘心大师,焦急地对他说道:“大师,你看现在……”
尘心大师顶着一身香灰,肉疼地看了眼破成两半的香炉,满脸怨恨地瞪了苏佰乐一眼,哼道:“夫人,现在你还是想想要怎么跟丞相夫人交待吧。”
说罢,便头也不回去带着众弟子离去。
赵氏心里一急,连忙追了出去:“尘心大师请留步,有话好商量……”
昨天晚上有秦禇带着两个手下在,苏佰乐也没来得及细看眼前的这个屋子。
只是现在,细看之下才发现,这屋子里虽然装饰得很不错,但是可以看出来,苏浅安不受宠的程度。
桌子脚不平,椅子坐上去吱呀作响,就连床上,也仅仅只是铺了一层薄薄的棉絮,坐在上面都嫌硌屁股。
再打开衣柜一看,里面仅有的几套衣服连衣领、袖口处都磨花了。
甚至还有一件藕粉色的百褶裙上打着一个蓝色的补丁。
“这也太惨了吧?”
不仅衣服看上去不像是正儿八经小姐的房间,她找遍整个房间,也没看到一件像样的首饰。
“这不应该啊?好歹也是苏府的大小姐,怎么连件首饰都没有?”
房间里唯一和能和女性饰品扯上关系的,就是放在窗前小几上那一面古朴的铜镜。
她拿起铜镜照了一下,铜镜表面不怎么光滑,照出来的人影也有些扭曲。
苏佰乐叹了一声。
她是怎么没想到,这个苏浅安顶着苏家大小姐的名头,竟然会被人欺负到这种地步。
她正要放下铜镜,眼睛忽然传来一阵刺痛,没等她去揉,眼前忽然一黑,人就倒在地上。
再睁开眼睛时,外面已经黑透了,屋子里也没有点灯。
偌大的院子,似乎只有她一个人。
她神情凝重地皱起眉。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自己怎么会莫名奇妙的晕倒,她以前从来都没有遇到过。
难道是因为苏浅安身体素质太弱了?
正冥思苦想之际,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能看清屋子里的陈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