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际的最后一缕残阳,也被深海吞没,直播间画面定格在两人紧密的相拥时,便被人为掐断。
黎明沂尚沉浸在猛烈的情绪中无法抽离,却又一双手,从中插入,强行将两人分开。
他抬眸,撞上导演冷冰冰的目光,他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
“时间已到,你该退场了。”
客观的陈述语气,可这话落在另一侧的颜末耳中,就自然添了几分不明不白的意味,倒像是一语双关。
更令她诧异的是,黎明沂意外的听话,未置一语,只是眷恋地抚过少女勾缠于肩头的一缕发丝,便自然转身,将体面二字刻画得淋漓尽致。
本来就是约定好的,一场直播,换一个听话的木偶。
他再强留,也只会让她感到为难而已,倒不如,以退为进,说不定还能博得心上人的怜惜。
综艺是走到结尾了,但并不意味着,她和他的故事,就此终结。
纪秉崇注意到少女追逐着男人背影的视线,神色愈发沉凝了几分,冷笑一声,“怎么,看样子,你很舍不得?”
颜末先是蹙了蹙眉,随即淡淡勾唇,像是故意要激怒他一般,“对啊,舍不得。”
“你——”钳制在她肩头的掌骨陡然施力,将人强行掰正来,每个字都像是唇齿咬合间,一个一个蹦出来的,“颜末,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必须应承的约定。”
“所以,纪导是来向我提要求的么?那就干脆一点,直说便是。”她最不喜欢被人干涉,或是受人掌控、威胁,纪秉崇倒好,每一次都能精准踩雷。
好奇怪,纪秉崇罕见的,幽冷的眼眸中浮现几分茫然,他明明已将她牢牢抓紧,可心底涌现的,却是一种她注定会挣脱的无力感。
就像没有人能真正握住,天边的一缕风,一抹云。
没有人教过他,应该怎样去爱一个人。
但生来敏锐的本能还是让他觉察到,不合时宜的愤怒与掌控,只会将她越推越远,“不,我来,是送你去喻昱那里。”
沙滩上的工作人员,面对两人的争执,眼观鼻鼻观心,就算要吃瓜,但他们可不敢胡乱爆料啊!
在娱乐圈工作吧,要懂得当一个讨巧的哑巴。
*
车内,纪秉崇和颜末共同坐在后座,两人间却没有一句交流。
司机战战兢兢地开车,纳闷冷气都开到最大了,怎么掌心还全是汗呢?
“纪……纪导,已经抵达心动小屋了。”
“嗯。”
车门拉开,颜末正要利落下车,纪秉崇突然在这时喊住她,“等等,如果——”
算了,他与软弱、示好这两个字,格格不入。
反正,明天最大的赢家,只会是他。
纪秉崇若是能在此时,瞥见背对着她的少女,唇角那一抹凉薄的笑意,或许,会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小屋灯火温馨,人影绰绰,他驶车而去,摇落的车窗下,徒留他孑然一身,风霜凉薄的孤影。
“颜颜,快来!”
孟艺了拉过她有些温凉的掌心,小声开口道:“喻昱在露台的小花园那里,等你半天了……”
露台,他在那里做什么?
颜末带着疑惑,拾阶而上,露台上的小花园里,种满了各色玫瑰,在夜色衬托下,有种别样的风情。
花枝掩映间,纯白的老式三角钢琴静静伫立,原本落灰的琴架,被人擦拭得光亮整洁,月光泠泠下,有种说不上孤寂氛围。
当然,最吸睛的,还是钢琴前,背身端坐,脊骨挺直而清绝的少年,西装笔挺,凌乱垂落的发丝悉数往后梳起,完完全全地显露出,过分精致的眉眼,少了过去偶见的稚气与阴沉,透着恰到好处的风雅与矜贵。
她的眸底泛起一丝意料之外的惊艳之色,想不到,喻昱到最后,还能给她带来,完全不一样的新鲜感。
喻昱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但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开口说一句问候的话语。
最后的最后,他的全部心声,便是他的指尖即将倾泻而出的琴声。
白皙、修长的指节,携来浓郁深沉的三分夜色,跳跃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之上,每一次按压而下的,都是他心弦的独吟。
琴声缓缓流淌间,他亦随之开口,声线沉亮,意外的动听。
两侧的玫瑰仿佛也为他的演唱,折了腰肢,软了棘刺。
“I know it hurts
It's hard to breathe sometimes
……
Is anybody out the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