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颜末不避让,不闪躲,淡然抬眼,眸光浅表笼罩的雾气逸散开来,显露出底色的清透与明亮来。
那样摇曳的光影,让人不自觉地颤了颤心房。
太澄澈了。
可待她勾起眼尾时,又是一派妖气横生。
令人目眩神迷。
“我也很好奇,你为什么对江朝,有那么深的敌意?”她的声音宛如海妖的诱惑,似能牵引出世人深埋心底的隐秘。
霍湛为那波光所惑,唇齿微动,似要倾吐什么,可临到出口时,还是只说了一句,“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他跟江朝的恩怨,无解。
*
“怎么,你看上去似乎比我还要紧张?”男人深棕色的眼眸锁定着他,入骨的风流之外,是看透人心的敏锐。
江淮迅速敛去眸底浮现的担忧之意,自然转移话题道:“江总要去赴霍湛的约吗?”
“我不去,你替我去?”
江淮呼吸微顿,只是微蜷的指节泄露出几分紧张来。
如果可以,他一刻都不想再待在这座冰冷的宅院里!
更何况,那被绑之人,是她……
“如果江总应允,我——”
男人却以手抵唇,示意少年缄口。
他取下鼻骨处的眼镜,拧了拧紧绷的眉心,“单你一人去,压不住霍湛。”
去了也无用。
江淮:“……”
少年口舌抵于上腭,满是苦涩。
这不是他第一次挫败于权势与现实的碾压,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但他的脊骨,始终挺直。
哪怕在这宅院待了近一个星期,他对江霁,对所谓的江家二少爷的身份,也是敬重疏远有余,而畏惧渴求不足。
他承认,权势是个好东西,但他只要,自己挣来的。
“不过,我去了约莫也压不住。”
那头狼崽子,野得很。
驯狼,得请专业的来。
江霁点开手机联系人界面,拨了通电话。
“……是啊……还得麻烦二哥……对的。”
“行,那明天A市见。”
*
山顶的风,实在太劲烈。
吹得她茫然无所依,只想两眼一闭,蒙头大睡一场。
太困了。
霍湛这人真绝了,说什么要营造最真实的绑架状态,不许她睡觉。
这样第二天,人憔悴些,才像个人质。
明明依靠化妆就可以做到……这厮分明是借着这出,故意折腾她!
“统,你确定你的好感值感应器没出故障么?”
这像是好感值都突破了90的人能整出来的活儿?
负90还差不多。
系统:“……”
别问它,它也正满头问号呢!
“宿主,三千世界,无奇不有,正常。”
也许霍湛恰好就是那一朵,璀璨的奇葩呢!
颜末:“呵。”
奇不奇葩她不清楚,看了看自己手足处紧缚的绳索,面颊处黏腻的封条,反正霍湛这狗批在她这儿,注孤生无疑了!
“三少,兄弟们在山口守了这么久了,没动静啊!”
连一辆车子的影儿都没见着!
“会不会是江霁他怂了,压根就不敢来赴您的约?”
“放屁!”霍湛碾灭烟头,一腿踹在小弟腿弯处,“给老子继续盯着,谁要敢偷懒耍滑头,呵——”
有如此灰。
火光掐灭的那一刹,烟灰顺着男人的指腹,零落了一地。
黑道大佬出街,本该是极具氛围感的画面,但颜末的视线只要一转向男人青紫交加的面庞时,就忍不住,笑弯了眼。
不怪她,实在是这张脸,太过滑稽与狼狈,与其贵气肆意的气质,着实不搭。
“小没良心的!”霍湛瞥见少女弯弯的眼尾,眸光一沉,大跨步走近,拧了拧她微翘的鼻尖,“要不是为了救你,哥哥至于会摔成这样?”
“唔唔——”
我错了。
她的嘴被封着,只能发出单音节的字音。
不过霍湛也没真想拿她怎么样,要是真下狠手吧,他舍不得。可任由人她这么取笑他吧,又不甘心。
只能逗着她玩儿。
见她鼻尖泛红,霍湛含笑收手,正要再说些什么,却听见天空中传来蒸腾的气流声。
两翼山风陡涨,席卷而来。
颜末身后,鸦青色的长发随风拂过,湛青的天穹,穹顶之下,是一道银白的弧线,由远及近,直至那两侧造型独特的机翼,清晰映入众人眼帘。
“三……三少,这不是老大的私人飞机么?老大回来了?!”
山顶处,是有霍家专门修建的停机坪的。
而这架飞机,也确实是他爹的私人收藏之一。
可是,老头子不正和他那便宜老妈在环球旅行么,为了庆祝结婚20周年。
怎么会这个时候,突然回国,还是直奔他这里而来。
“三少,我……我们还要继续在这儿守着么?”小弟两股战战,声音也跟着打颤儿。
“你们几个先把人搬进别墅,其他人随我一起去停机坪口!”
于是颜末连人带椅被杠起,说实话,这场面挺搞笑的。
山顶瞬间空旷下来,螺旋机桨声愈来愈近,夹杂着鼓胀的风声,遮天蔽日一般,沉沉压下。
这架传说中的霍家的性能最顶级的私人飞机,机身不算特别庞大,跟中型的客机接近,所以停航时的动静,不算特别大。
只是一想起里面可能坐着的人,众人纷纷忐忑起来。
“三少,老……老大这时候回来,该不会是——”小弟比划了一个开枪的动作。
“闭紧你的嘴吧,都给我站直了!腰杆儿挺起来!”霍湛回头,冷眼扫过身后众人,“慌什么?老头子就是怪罪下来,也有我顶着!”
颜末倚在落地窗旁,目光落在侧前方缓缓降落的舷梯上,眼底罕见地流露出几分兴味。
黑帮大佬什么的,她只演过,却还从来没真正见过呢!
来了。
霍湛下意识挺了挺下颌,正要大步迎上去招呼一二,结果刚迈半步就顿住,目光一凝,惊诧中夹杂着几分被戏耍的愠怒,“怎么是你?!”
“不是三少亲口说要我来的吗?”
舷梯之上,为首下行的男人,深黑色皮鞋鞓亮,衬衫扣一丝不苟系到最顶端,明明是极寡淡禁欲的打扮,偏偏配上了一双迤逦风流的眼眸,便叫人压根就挪不开眼。
往往矛盾的美,才会让人更加记忆深刻。
很显然,男人正好是其中翘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