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而过,元宵佳节。
“嗒”“嗒”“嗒”
规律的马蹄声不急不慢的从街市走过,繁复华贵的马车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
车门前一对小巧的镂空竹雕灯笼,随着车身微震而摇摆,浅淡的熏香从高级丝绸织就的帘子中逸散出来,吸引了人们的目光。
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车驾,瞧着架势,还不是一般的富贵。
“小伙子!你把我的菜撞翻了!不赔偿别想走了!”一个穿白虔布衫,戴青花手巾的大妈揪着位书生打扮的男子不放。
“啊......我......实在抱歉!是小生之过,大娘放心,这菜我全买了......”方才,那是谁家的姑娘?
素白玉手轻轻放下帘子,惊鸿一瞥,佳人露出的绝色半点便让偶然窥到这一幕的路过书生愣了神,清秀的脸上目光久久不移,下意识上前走了几步,竟呆呆撞上了别人的摊子!
帘外热热闹闹,马车内却是隔绝了一切,气氛冷淡。
时寒舟见许瑾乔放下帘子,声音低沉:“可是渴了饿了?车里有点心和茶水,我给你拿。”
许瑾乔面色怏怏摇了摇头,抬头望向时寒舟,一言不发,眼神又恢复了死寂无神。
由于这段时日一直被囚禁在殿内,她本就姣白莹润的小脸变得更白了,几近透明。
她穿着轻薄的花裙,遮挡住了那些男人过分热情的证据,只簪一只简单的白玉簪子就足够引人注目。如江南烟雨般的忧愁在她周身萦绕,却莫名有一种奇异的孤寂脆弱之美,叫人心折。
时寒舟敛目攥紧了手中扳指,低垂的睫毛下眼神微凉。
又是这么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也只有在那种时候,她才会对自己露出些好脸色......
想起方才许瑾乔看着帘子外时闪烁微光的灵动眸子,无不透露着对自由的渴望,可在面对自己时,却越来越冷淡麻木,恍若泥塑木雕,没有神采......
不,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
“今日元宵佳节,孤带你出来游玩,难道不开心吗?”
“原来陛下也知道人不能只呆在一个屋子里。”许瑾乔讽刺一笑,被关的太久,已不知今夕是何夕。
时寒舟沉下脸:“这样的时刻,你就非得说些伤人之语吗!若不是仗着孤不愿伤你.....”
“够了。”许瑾乔依旧毫无波动,如水的眸子直直的穿透人心,声音冷冽:
“我还不够顺从吗?我认命了。反倒是你太贪心,既想要我的人,又想要我的心。”
欲壑难填,人总是在得到之后还不满足,渴求更多,但他们却不知道,太贪心,太自我的人,往往到最后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连一开始拥有的都失去了。
时寒舟一愣,古怪的怒意上涌,仿佛被看透了般羞恼,气氛陷入凝滞。
他想要的究竟是这个木偶般愈发消瘦的许瑾乔,还是曾经那个灵动可爱,聪明机智,会哭会笑的许瑾乔呢?!
冷血的帝王不敢承认自己的错。
强硬地揽过许瑾乔娇软的身子,在她柔顺到麻木的配合中,时寒舟吻了下去,微凉的唇,瓣相触,颤抖的呓语从间隙溢出,很快被热意覆盖。
在心中复杂情绪的支配下,他完全丧失了作为帝王的理智,吻得热,烈迅,猛。
很快,许瑾乔的眼尾都泛起嫣红,发麻,仿佛要窒息一般,玉手使劲的捶打男人的胸口示意,这才得了片刻喘息。
“这是在外面,你太过分了!”
佳人冷言冷语,依旧不给好脸色,可满园春色关不住,泛着薄雾的多情眸底水滋滋一片,酡红的两颊让她整个人都多了几分生气。
过分?时寒舟稳住气息,冷声道:“孤是帝王,谁敢置喙?乔乔,你要早些适应才是。”
嘴上不饶人,实际怕许瑾乔在屋里闷坏了,钻牛角尖,于是趁着节日把她带出来的男人总是这样口是心非。
......
精心安排游玩了一天,眨眼已是夕阳西下,华灯初上,街道热闹一片。
“你蒙着我的眼睛,要把我带到哪去?”许瑾乔眉头微蹙,闷闷不乐。
说实在的,今日一路游乐,许瑾乔始终兴致缺缺,对人,对物,毫无波动,反应迟钝,只当自己是个工具人,时寒舟明白她的状态不对,看在眼里,难受在心里。
“很快你就知晓了。”帝王不在意她的冷拒,推着许瑾乔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倏然间,一股水气传到了许瑾乔鼻子,这是到了河边?
[我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蒙住漂亮双眸的黑色绸缎被小心取下,许瑾乔蓦然睁眼,才发现自己到了桥上,抬眸望去,仿佛误入了画中世界——
一道道烟花从远处升起,炸开在夜空绽放,整条护城河灯火辉煌,似有千盏河灯顺水缓缓而下,像飘着金色的缎带,随着河水摇曳。那灯光洒在池水里,波光粼粼,荡开道道水的纹路,真是美极了!
许瑾乔情不自禁推开了时寒舟往下走,时寒舟也知情识趣的跟在后头,随时注意她的安危。
这千盏河灯,全部都是他对她的爱,与想要永远在一起的卑劣心愿。老天爷愿意成全他吗?
高处不胜寒的帝王啊,他拥有一切,他一无所有。
“美则美矣,稍纵即逝。”河边站定,许瑾乔轻轻叹息了一声,再美的河灯也有燃尽的那一天,被打捞起,被河水泡烂,丧失光彩。
“只要你想,你每天都可以看到。”时寒舟抿唇。
“那样我很快就会成为祸国妖女了。”我可不想。
在历经数代,沧桑古老的桥边,在那许愿灯和烟花的映照下,佳人半仰起头,倏然一笑,夜空星星点点落入眸底,身旁滑过一盏盏漂亮的许愿灯。她飘逸轻薄的裙摆随风舞动,飘飘欲仙。
时寒舟心跳如雷,忽然莫名惶恐,有一种怎么抓也抓不住的感觉。
他下意识抬手握住了许瑾乔的手腕,心才落到了实地,慌乱的掩饰道:“河边寒凉,我们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