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厌?
莫名其妙的,余安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她明明是第一次知道这个名字……
李进上前握住余安的手,拉着她,就要往屋里走。
余安下意识的挣脱,“大公子……”
余安知道,作为一个地位卑贱的丫鬟,成为通房,为公子生个一儿半女,最后成为姨娘,这是许多丫鬟求之不得的光明前景。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打心底里抗拒这件事。
她不想成为大公子后院里的一员,哪怕她此刻已经是大公子的通房丫鬟,未来差不多已经确定。
感受到余安的抗拒,李进有些错愕,他微微抿嘴,还是松开了她的手。
“余安,你不愿意吗?”
余安低头,还不待她回答,外面就传来了动静。
“大公子,白云观的苏道长来了,现在正在前院,老爷让奴婢喊您过去!”
“苏道长?”李进一愣,然后脸上就露出了几分激动,“他竟然来了!”
说着,他看了一眼余安,犹豫了一下,还是红着耳朵,“晚上我再过来。”
话音刚落,他就脚步匆匆的走出室内。
余安垂首跟着他,默默的送至门外,看着他远去。
“哼,不知道哪来的黄毛丫头,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就敢勾搭大公子,真是一副天生的贱皮子!”
有些尖酸刻薄的女声响起,余安回头,就看到一个穿着嫩黄色衣裙的丫鬟。
她头上戴着几朵做工精美的绢花,搽着胭脂,衣领和袖口上还细致的绣着小花,看着倒是有几分颜色。
余安看了一眼,就认出了她的身份,是大公子的贴身丫鬟红袖。
红袖仰着头,表情很是不爽。
一般来说,大公子的通房丫鬟,肯定是要从大公子的丫鬟中挑选的,而红袖又是这些丫鬟里面最出挑的,与大公子的关系也最好,她都已经想好成为通房后要如何炫耀了,但没想到眼看就要板上钉钉的事情,竟然还被人截了胡。
“红袖姐姐。”
余安刚来大公子的院中,不愿多生事端,于是态度便放的谦卑几分,但熟料红袖蹬鼻子上脸,还继续阴阳怪气。
“哎呦喂,可别叫我姐姐,我可担不起!您可是大公子的通房丫鬟,未来的姨娘,叫我姐姐,我哪敢答应啊!”
红袖翻了个白眼,然后就故作姿态的上下打量着余安,表情带着嫌弃,“这好歹是大公子的通房,穿成这样,连院里的洒扫丫鬟都不如,也不知道故意摆给谁看,难道就指望用这个换来大公子的怜惜?”
“呵,尽玩些不入眼的小把戏。”
“来大公子院中之前,我还在纳闷,夫人怎么会把我赐给公子,如今我倒是明白了。”
既然给脸不要,那干脆就别要脸面了。
余安脸上带着明晃晃的嘲讽,“窥一知三,有姐姐这样的丫鬟在,足可见大公子身边都是什么货色了。”
“怪不得夫人会选中我,别的不说,尊卑二字我还是知道的。”
“你!”红袖气红了脸,“你就一个小通房,有什么好得意的!”
“没办法,谁让姐姐不是这个通房呢?”
余安主打的就是一个气死人不偿命,她就抓着一个痛点,使劲输出。
最后气的红袖怒火冲天,但偏偏暂时还拿余安没办法,只能咬牙切齿的瞪着她,恨恨的离开。
没办法,谁让余安是大公子院中地位最高的丫鬟。
红袖虽是贴身丫鬟,在这院中颇有人脉底蕴。但她的任何积累,在上位者面前,都不值一提,轻轻一句话便可毁了她的一切。
气走红袖后,余安一时竟有些无事可做。
往常她在前院时,还负责侍花弄草,但现在她成了通房,基本上已经脱离丫鬟这个群体,无需再做什么活了。
想到前院,余安就突然想到,她搬家搬的匆忙,还有一些东西放在前院。既然现在没事,那干脆就把东西拿过来吧。
这样想着,她就起身去前院。
大公子的住处距离前院并不远,两者之间隔着一个布置清幽的院子,那是府内客人的住处,如今只住着一位先生。
不对,那什么苏道长过来,那这院中应该会再多一人。
这样想着,余安抬头便看了一眼。透过弯弯曲曲的小河,她在对面凉亭中,看到了一个穿着青色书生长袍的年轻人,应该是云先生。他是府内聘请的先生,据说读书很厉害,平日里负责教导府内的各位公子读书。
云先生也看到了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余安迟疑了一下,还是缓步走了过去。
云先生在府内待了已有三年,在府中的地位颇高,备受几位公子的推崇,她能不得罪他,还是尽量不要得罪。
“云先生,您找奴婢,可是有什么事?”余安走入凉亭,先是恭敬的行礼,然后才小心询问。
而就在她弯腰行礼时,没有注意到云先生那阴沉沉的眼神。
等她抬起头,云先生又恢复了那如玉君子的模样,面带微笑,声音温和,“余安,我听别人说,你成了大公子的通房丫鬟?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余安点头,垂首认真回答,“云先生,这是真事。”
“啊,真事啊……”
云先生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古书,似在思考什么。
而余安莫名的有些脊背发凉,她的第六感告诉她,云先生好像生气了,还是很气愤的那种。
可是,为什么呢?
就因为她成了大公子的通房丫鬟?
但她平时和云先生也没有什么交集呀……
余安有些不理解,她小声询问,“云先生,还有其他事情吗?”
听到她小心翼翼的声音,云先生放下手中的书,表情颇为严肃,“白云观的苏道长来了,你小心点,据说他脾气不好,总是迁怒别人,你不要离他太近。”
“好。”余安点头。
“还有,你如今年纪小,要是……要是,算了……”云先生握着手中的书,手背上的青筋都露了出来,他又看了余安一眼,然后才扭头看向凉亭外,“无事了,你走吧。”
余安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就要离去。
“以后别叫我云先生,叫我云璟。”
余安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就当做没听见。
她一个大公子的通房丫鬟,喊云先生的名字,不要命啦?
不过,云璟……
很奇怪的,余安又觉得这两个字有点熟悉,就像大公子的那个“恒厌”一样,都有着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
“余安?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去大公子那里了吗?”
说话的人,是余安在前院认识的一个小丫鬟。
她随意回答了一下,然后就开始收拾她的东西。
其实她也没有什么东西。
她一个丫鬟,所拥有的最宝贵的东西,不过就是她攒下的几两月银了。
除此之外,余安看着手中破旧的平安符,这是她从家中带出来的东西,是她与那个很久之前的家仅有的联系,也算是比较珍贵了。
小心收起平安符,然后余安就开始整理其他碎七碎八的东西,等收拾好后,她找了一个木箱,打算全部打包带走。
和认识的那个丫鬟打了个招呼,然后余安有些吃力的搬着木箱,就往回走。
她注意力都在手中的木箱上,丝毫没有发现,有个穿着道袍的人,正默默注视着她。
见她要经过一个拐角,那人眼睛一动,身体就突然出现在拐角处。
余安毫无防备,直接抱着木箱撞上了他。
“砰——”
木箱猛的落地,余安下意识的想要伸手扶住,但下一秒就止住动作,立马弯腰认错。
“都怪奴婢笨手笨脚,眼中只有这箱子,忘了看路,一时不慎,竟冲撞了客人,客人可有伤到哪里?”
这时余安忍不住庆幸,还好她升级成了通房丫鬟,不然遇到这种情况,那她就不是弯腰请罪,而是直接跪着了。
“无事。”
那人挥手,俯身将箱子捡起,递给余安。
还好余安将木箱封存的紧实,里面的东西没有散落出来,不然就难弄了。
小心接过箱子,余安正要道谢,然后才发现,眼前的客人穿着一身青灰色的道袍,留着长发,还长了一双丹凤眼,看着很是面善。
她下意识的露出笑容,“多谢客人体谅。”
“你也是无心之失,我自然不会过多计较。”
苏道长表情温和,一身正派,“你也不必一直叫我客人,我姓苏名铭,来自白云观,旁人都叫我苏道长,你可以喊我的名字,也可像旁人一样,唤我苏道长。”
余安选择从大众,她态度越发谦卑,“奴婢名叫余安,是大公子的通房丫鬟,苏道长若是不介意,可以唤奴婢的名字。”
听到她说是大公子的通房丫鬟,苏铭下意识的就黑了脸,但想到余安还在,他勉强露出笑容,“余安,这名字是父母给起的吗?余生平安,倒是好寓意。”
余安点头,“苏道长猜的不错,奴婢的名字正是奴婢父母给起的。”
“嗯。刚才听你说,你是大公子的通房丫鬟?”
苏铭一脸好奇,“我看你年岁尚小,怎么就成李进的通房丫鬟了?莫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奴婢已经十六了,比大公子大一岁呢。”
余安恭敬的回答,“夫人觉得奴婢做事稳妥,再加上年龄也合适,便将奴婢给了大公子。”
“哦,这样啊……”
那个夫人,还真是慧眼识人呢!
苏铭心中很不爽,但他也知道有些事情急不来,又和余安说了几句,然后才离开。
等离开余安的视线,他立马来到余安身后,默默的看着她纤细的背影。
大公子的通房丫鬟,这个身份听着真的很刺耳啊……
……
搬着木箱回去的余安,并不知道苏铭在想什么,她还有些纳闷,今天一天知道的男人的名字好像有点多。
大公子的恒厌、云先生的云璟、苏道长的苏铭,乍一听好像平平无奇,但余安就是莫名其妙的觉得,他们的名字都有点似曾相识的熟悉。
不光是名字,还有他们的长相,尤其是苏道长,那身扮头,余安总感觉她见过。但事实上,那是她第一次见这种装扮的人。真是奇了怪了,往常就没有那么多诡异的事,一成为大公子的通房,这些事情都来了,难道大公子克她?
余安暗暗想着,同时默默决定,以后要尽量离大公子远点。
天色渐沉,用完晚膳后,期待已久的李进就要去余安房里。
但他的小斯跑过来,打断了他的旖旎念头。
“大公子,苏道长突然找你,说要和你秉烛夜谈呢!”
“秉烛夜谈?”
李进顿时一惊,“可是我父亲说了什么?苏道长怎么想到和我秉烛夜谈了?”
完蛋,和他有什么好谈的啊!
他又不会道术,也没有念过道经,秉烛夜谈……难道要听苏道长谈一晚上的道经?
想到这个可能,李进就头大,他虽然崇尚道术,喜欢道术的神奇,但不代表他也喜欢那些枯燥的道经啊!
等李进去了苏铭住的地方,进屋后,苏铭看到他,就是温和一笑。
“李公子,我今天突有所悟,想和你探讨一下有关‘侣’的道理。”
“侣?哪个‘侣’?”
“道侣的‘侣’!”
李进原本还能勉强带笑的脸,一下就垮了。果然,肯定是他爹说了什么,不然苏道长怎么就突然想到了“侣”!
难道是他爹害怕他沉溺于情爱吗?
但是拜托,他连情爱是什么滋味都没有尝呢,沉溺什么啊!
李进很无奈,但不得不仰着一张脸,开始听着苏铭的洗脑。
痛苦的一夜过去了,李进顶着黑眼圈,短暂休息了一下,然后就去了云先生那里。
然后,他的痛苦生活又开始了。
“李进。”
“学生在。”听到先生点名,李进连忙回应。
云璟点头,“听说你父亲给你安排了通房?”
李进顿时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回事,怎么又说这个?
他立马打包票,“是这样的,但是先生,我绝对不会沉溺于情爱,先生放心!”
“嗯,对你我还是放心的。”
云璟露出笑容,“不过啊,你年纪小,正是用功读书的时候,此时若是尝试情爱,恐怕会对你造成一些不良影响。”
“你父亲安排此事时,我并不知晓,不然我定要阻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