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室里的气氛瞬间凝固。
在场的人，无一不知道，姜果儿与姜毅之间的关系。
自从六年前，姜果儿的尸体漂浮在水库上，被人发现并报了警。
姜毅得知以后，匆匆赶来，在水库边上抱着已经冷透的女儿，呆坐许久，悲痛欲绝，眼眶湿润，却愣是一滴眼泪也没掉下来。
之后，整整半个多月，没人听到姜毅开口说话。
女儿惨遭杀害，这位年过半百，即将退休的老父亲当时能做的，就只有沉默。
半个月后，姜毅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站在刑侦总队的局长办公室里。
“我申请延期退休，S档的案子，让我来查吧。”
没想到这申请一延，就是六年。
姜毅的名号在刑侦大队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从警三十余年里，他破获的刑事案子上千起，犯罪团伙八百余。
姜果儿很像他，对犯罪的气息异常敏锐，行事果断，判断力强，进入支队的第一年，便接连破获了三桩大案。
队里的人都叫她“小姜毅”。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所有人都觉得，姜果儿一定能比他的父亲还要厉害。
不料，天妒英才，姜果儿戴上警徽还没有超过两年，便遭遇了不幸。
姜果儿遇害后，警队里所有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起这件事。
尤其是当着姜毅的面。
如今，警方苦苦寻找十余年的S档杀人案的真凶就近在眼前。
姜毅积攒了多年的怨恨与愤怒也终将能得到发泄，可却听到了如此戏剧性的一句话。
没有匹配到姜果儿的血液。
“不可能！”
姜毅的情绪突然起了波动，但仍尚存一丝理智，他迅速翻过了二十四份资料。
确定这一堆中，没有姜果儿的姓名后，他看向小陈警官，仍是不信。
“检验科的人没有遗漏？是不是收集证据的时候漏拿了血液？还是化验错了？还是黎鸣没把姜果儿的血液放在身边？”
这一连串问题，让小陈警官不知该如何回答。
检验科的人不会出错，收集证据的时候更是把地下室，以及黎鸣的家中翻了个底朝天。
至于黎鸣到底有没有留住姜果儿的血液，他也不得而知。
等不及从小陈口中听到答案，姜毅甩手，大步冲出了观察室，直奔审讯室，猛地打开了门。
但却在进门的前一刻，突然清醒了几分。
姜毅意识到，他不该被私人感情蒙蔽了大脑，他除了是一名父亲外，更多的，是一名刑警，也是新人警察的榜样。
他调整好情绪，稳步走到了桌前，将手中的资料扔在了桌上，拉开椅子，坐在了黎鸣的面前。
观察室内。
班长望着姜毅的眼神中，满是崇拜。
“不愧是姜老，在这种情况下都能这么冷静，如果是我，恐怕早就气疯了……”
听到这话，小陈警官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小时啊，你毕业以后如果有幸能跟在姜老手底下查案，那你就会发现，姜老不仅不是一般人，他甚至都不能用人这个字来形容，他简直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
姜毅坐在椅子上后，冷冷地盯着黎鸣，并没有开口说话，如冷面阎王。
就连早已经破罐子破摔，不惧怕生死的黎鸣被他盯了这么久，都有些不自在。
“你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就是，不用这样看着我。”
黎鸣抬眼，回应了他的视线，可姜毅依旧是一声不吭，只用审视的目光，仔仔细细打量着黎鸣。
良久后，终于是黎鸣败下阵来，他垂下眼帘，目光停留在桌上的资料，大致看了看。
是被他杀害的那24名受害者。
“看来，血液已经被你们全拿走了。”
黎鸣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并没有特别的愤怒。
“没错。”姜毅这才开口，“24个试管，对应24个人。”
他顿了顿，伸出手将资料一个一个铺开，摆在了桌上。
“黎鸣，男，38岁，现任沂川一中数学老师，曾在精神病院被关押过长达四年的时间，从精神病院出来以后，在生物机械厂做过三年的配件员，后来辞职做了四年的图书馆管理员，再后来考取了编制，来了沂川，做了一名高中老师。”
姜毅靠在椅背上，双手各搭在椅子的两侧扶手上，用均匀的语速说着黎鸣的详细资料。
“你还有一个妻子，可婚礼结束后没几天，你的妻子就遭遇车祸去世了，所以你就疯了，精神不正常了，没想到，残忍无情的连环杀人犯，居然还是个痴情种？”
最后一句话，带着几分嘲讽意味。
黎鸣突然咧开嘴角，大到露出了深红的牙龈，开始“咯咯”笑起来。
笑得怪异，使人心中平添烦躁。
让观察室的人都恨不得冲进去，狠狠给这个杀人犯几拳。
姜毅沉得住气，不以为然，反而不屑地笑了笑，发出一声鼻嗤。
“如果你这么想笑，”尽管笑个够，毕竟，你能笑的机会不多了。
闻言，黎鸣合上了嘴唇，试图憋笑，可却失败了，“噗嗤”一声，发出了比刚刚更要放肆的笑声。
观察室的小陈警官气得卷起袖子，皱眉，不悦道:“我怎么这么想进去踹他两脚呢？他到底在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班长沉着脸，不说话，紧紧盯着里面的情形。
黎鸣看上去好像一点也不害怕，也没有焦虑，难道他对循环的事情有十足的把握，所以才敢这么猖狂？
这般想着，班长连忙扭头向外走去。
“师哥，我出去一趟。”
说完，他便跑出了观察室。
……
审讯室。
也不知过了多久，黎鸣才停止了笑容，脸色因为笑得厉害都泛着泛红。
“你就是姜毅……对吧？”
他的嘴脸尚未完全收敛，眼神却已经阴冷了下来。
姜毅见他不笑了，淡道:“看来你认识我。”
“我当然认识你！”
黎鸣提高音量，“我不仅认识你，我还认识你女儿，姜果儿呢！”
听到女儿的名字，姜毅的指尖微微颤了一下，但很快被他板着脸压住。
见姜毅没什么反应，黎鸣觉得不够刺激，他继续添油加醋，说道:“几年前，姜果儿跟在梁术南手底下负责S档的案子，跟我见过好几次面，但她一次都没有怀疑过我，甚至还把我当朋友，你说可笑不可笑？哈哈哈哈！”